韩雪绍伸出手去,白曲就乖顺地飞到她的掌心中,合上五指就能将它完全圈进手里。
一人一鸟,身上都是浅浅的黄色,一个更沉静,一个更灵动,场面很是和谐。
白曲开口说道:“雪绍大人,前些日子,有个修士来清延宫寻过你,不过他没能进来。”
韩雪绍起先以为是龙祁,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心里暗想这人实在是不自量力到了一种境界,接着又听到白曲接下来的话,神色才缓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那位修士来时,主人问他是何人,他答,雁追门隐水。主人又问,既然来我清延宫,为何不入?他说,他只是来送东西的,放下东西便要走了,无意打搅尊者。”白曲说道,“然后,他又说,他料想雪绍大人你这时候在打坐修炼,便将东西托付给‘白曲’此人转交。”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曲忍不住笑了起来,颈上的翎羽发颤,“他以为我是人呢,见到我的时候才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我想想,这个修士的颈上缠着银白色的寒铁,从颔下一寸处,到足尖,全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上戴着冰蚕丝所制的手套,隐隐可见血莲的赤色。”
它也是在这位矜持疏离的修士俯首之际,才瞥见漆黑面纱下微微抿起的薄唇。
“他一开始有些担心我无法将他带来的东西带进清延宫——毕竟化为芥子的物品,虽然体积是缩小了,不过重量还是在那里的。待我顺利地将他给我的芥子令衔起来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向我一拱手,很客气地说了句‘劳烦’,便返身离开了。”白曲继续说道,“毕竟是不认识的人,我照旧探了探芥子令中的东西,大都是衣物,丹药一类的,没什么问题。”
说着,白曲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摸出来了个芥子令,脑袋一低,放在了韩雪绍的手中。
芥子令和芥子戒不同,令牌只能使用一次,而戒指却可以反复使用,想来隐水也是考虑到她已经有了一个芥子戒,便只将东西放进芥子令中,待她使用过一次,就可以丢弃了。
这枚芥子令,入手冰凉,棱角分明,却不扎手。
韩雪绍将令牌捏在手中,大致感受了一下令牌中的那些东西。确实如白曲所说,除了一些新给她添置的厚衣物、用来疗伤或是填补真气的丹药以外,还有一个装着犀膏烛的盒子。
她轻轻地、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心想,隐水,隐水啊,总是将她的心思摸得透彻。
因为了解她,知道她平日里都会打坐修炼,所以不踏入清延宫,保持着一个疏离礼貌的态度,即使面对锦华尊者也不卑不亢;因为她在水镜中提及“清延宫的掌事名为白曲”,于是就将芥子令托付给白曲,让它帮忙转交……伧陵一年中只有无尽的冬日,他一定是离开伧陵后,发觉人间已至深秋,于是才去添置了几件厚衣裳。韩雪绍慢慢地想着,对于气修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真气,因她这段时间都不会回雁追门,所以也带来了丹药;因她说过“此行踏遍九州,不入渡阶之境不归”,所以将犀膏烛也一并送来。送来,是不怕清延宫起歹意,只送一根,是让她有个念想,若是哪日要回伧陵了,也可以犀膏烛作为理由,回去看一看。
韩雪绍取出一件浅色的外袍,披在身上,恰巧合适,将微冷的风严严实实地遮去。
她顺手把令牌放进芥子戒之中,纵然心思百转,面上却不显,只是说了个“多谢”。
白曲拍拍翅膀,随口说道:“不过,我离得近的时候,总觉得那位名为隐水的修士,有些奇怪。嗯,怎么形容呢,也不是坏的那一种,他的气息虽然很混沌,也很危险,我却能够感觉到他是在极力压抑着那种气息。我原本有些担心,想着要不要提醒他一句,转念一想,主人应该早就察觉了,却什么也没说,如此想来,大约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说了。”
韩雪绍的眸光微微一凝,颔首说道:“此事,我与他都清楚。白曲,你既然能够察觉这一点,能否告诉我,踏入凡尘俗世之后,他身上的那种气息会不会在某一天彻底失控?”
“倒也不会。”白曲笑道,“毕竟,他已经承受着百倍的痛楚,自然知道这样的危险强加在他人身上究竟有多么痛苦。雪绍大人应该是了解他的,那么,尽管相信他就可以了。”
听到前半句话,韩雪绍似乎想起了什么,闭了闭眼,情绪有一瞬间的低落。
然后,她很快敛去了情绪,望着白曲,说道:“既然如此,我也能暂时放下心了。”
“对啦,雪绍大人。”白曲在原地跳了两下,开心地转了个圈,说,“我感觉鲲天绝境已经开启,主人应该这几天就能回来了,你要是哪天忽然碰见他,可千万不要被他吓到了。”
韩雪绍伸出手去,白曲就乖顺地飞到她的掌心中,合上五指就能将它完全圈进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