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见“驭龙山庄”这几个字,她的表情才有了一丝丝的变化。
许是祝追雁的沉默持续了太久,侍女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她,却见祝追雁将手臂从她臂弯中抽出来,那柄细长的骨刀在指间翻飞,从右手换至左手,最后落在她柔嫩的颈肉上。冰冷的、坚硬的质感传来,隐约间,她好像听到了来自深渊之底的哀嚎。
“你倒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半人半魔的姑娘轻笑一声,几缕发尾卷曲的散乱长发垂在胸口,被她腾出一只手来,随意拨了拨,侍女大气也不敢喘,如临冰窖,生怕她一失手就将自己的脑袋削落,却又听得祝追雁用散漫的语气,问道,“你,是叫什么名字?”
侍女摸不准她是什么心思,飞快地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说道:“楚绣。”
“我记住了。”
祝追雁忽然动刀,骨刀横掠过楚绣的黑发,她满心以为自己的长发要命丧于此,心里正不是滋味,又发觉那刀只将她头发带着飞掠起来,并未割断,这才明白那是刀背而已。
归刀入肉,祝追雁牵了楚绣的衣袂擦干净手上的血液,这仍心有余悸的侍女哪里敢躲,简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由柔软的布料染上鲜红的血迹。等到祝追雁擦干净手之后,便传了言与龙祁,将事情的原委大致说了一遍,意思是要他和安尘池回来解决了。
楚绣俯身去搀扶瘫软在地的鹭华公主,轻唤了几声,还未等鹭华公主醒过来,就听到身后的祝追雁带着十足的恶意,启唇道:“过两日,我便从你家主子那里将你讨过来戏耍几天,瞧瞧她与你之间的主仆情谊,究竟还剩几分。”她向来都这般顽劣,想到什么做什么。
楚绣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嘴唇颤了颤,一个字儿还没说出来,祝追雁就已经走了。
接到传信之后的龙祁和安尘池,不消半日,就赶回了驭龙山庄。
他们此行原本也漫无目的,是龙祁提的主意,想要借此机会与安尘池重归于好。
没想到,正当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之际,龙祁就接到了从祝追雁那里传来的讯息,再定睛一看,“韩雪绍强掳走了迟嫦嫦”几个字,简洁明了,简直是噩耗中的噩耗。
无论是袭击者,是被袭击者,还是传信人,抑或是这件事情本身,都令龙祁感到头疼欲裂,烦躁不安,他能感觉到事态正在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倾斜,然而他却无力挽回。
韩雪绍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龙祁如此追问自己,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察觉身边人的情绪波动,安尘池掐了个清心诀,落在龙祁身上。
凉意拂过,胸中的郁气逐渐散去,龙祁若有所感,抬头望向安尘池,自己这个内敛清冷的师姐,正用略带关切的眼神望着他,一如往日。目光相触之际,安尘池伸手过来,牵住他的手指,轻声道:“师弟不必忧虑,我们该即刻返程回去,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才是。”
龙祁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说了句“师姐所言极是”,便与安尘池赶回了驭龙山庄。
闺房里,鹭华公主哭成了泪人,掩着面,将手旁的东西摔得稀碎。房间里一片狼藉,那个叫楚绣的侍女正伏在软毯上拣那些琉璃碎片,其他侍女正劝慰着,鹭华公主却怎么都不肯听,恰逢龙祁踏入房门,她就哭得更凶了,翻来覆去的,说的无非就是那几句话。
什么“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我要回宫里”,“祝追雁那贱人就是个疯子”。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山庄里的女人,一个二个,心高气盛,都不是好相与的。
龙祁生平最烦女人哭哭啼啼,此时只觉得额角又隐隐发疼,打心底的不想哄她,可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就只好摆出温柔的神态,过去安抚了两句,算是应付了事。
可惜,鹭华公主这回是真的铁了心,任凭龙祁如何劝解,她也一定要离开。
他实在不想哄下去,心想,其实让她就这么离开倒也无妨,可万一她向皇帝告状了,以后驭龙山庄与朝廷的关系就会变得恶劣,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如何解决,他还得想想。
鹭华公主如何蛮横,龙祁想抽身,她就紧紧抓着龙祁的袖子,非要讨个答案不可。
“我今日刚将骨刀打磨了一遍,想找个总是扰人清静的人来试试手。”就在龙祁两难之际,祝追雁一脚踹开房门,手中的骨刀泛着冷冽的光芒,照出鹭华公主一瞬间变得惨淡的面色,她冷冷地笑着,居高临下望了这娇贵无比的公主一眼,“我看你很想做这个人啊?”
鹭华公主一下子不吭声了,手也松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只是眼巴巴地望着。
直到听见“驭龙山庄”这几个字,她的表情才有了一丝丝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