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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衡动了动, 像是快要醒来。

顾玖有些难为情,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一只带着少许薄茧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抚了抚他的脸。脸上痒痒的,萧衡还意犹未尽, 得寸进尺,用手指描着他的唇线。顾玖险些破功, 一口咬下去。忍忍忍,既然装睡,就要装到底。

萧衡摸黑起身,轻手轻脚地更衣。一盏灯都不曾点,生怕灯光太明亮,会惊扰顾玖的好梦。深色的冕服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难分彼此。直到系衣带这一步,萧衡才意识到——衣裳穿反了。

他走到月光里,脱下外袍,再穿上,系腰带,系玉佩。

这时,他听见了一声轻笑。

顾玖支起半边身子,一头青丝散到腰际,笑容疏朗,定定地望着萧衡,嗓音低磁:“过来。”

萧衡点亮宫灯,乖巧地凑近卧榻边。顾玖抬手替他整理衣裳,将衣袍上细微的褶皱一一抚平,看见他的玉佩,微微蹙了一下眉:“天子之佩,用白玉,结系玄色的丝带。你这样胡乱佩戴,怎么行?”

小狼崽当上皇帝,已经有半个多月,却依然佩戴着诸侯王公专用的山玄玉,系着朱红色的丝带。不过,估计除了负责记录帝王言行、撰写《起居注》的起居郎,别的官员应该还没有注意到,毕竟,上朝的时候,百官不能直视天子的龙颜。

萧衡也知道这样不合礼仪,但这枚山玄玉玉佩是顾玖送的,他舍不得替换:“这是先生送我的玉。”

顾玖解下他自己的一对昆山羊脂白玉佩,一枚玉环,一枚玉玦。一并递给萧衡:“早上时间紧,你先佩这个。”

萧衡只接了玉环,却坚决不肯接玉玦:“先生的玉从不离身,现在借给我,先生怎么办?”

顾玖:“送你了。我不戴玉饰,是名士风流,率性潇洒。你乱佩玉佩,别人只会说我没教好你。”

萧衡推回白玉玦,摩挲着白玉环,幽幽地说:“先生,玉玦不可以送人的。”

古时候的帝王,外放臣子,如果想要召回,就赐玉环,请臣子还朝。要是希望永世不再相见,就赐玉玦,暗示恩情从此绝。

赠送玉玦,有“与君相决绝”的意思。顾玖轻咳一声,收回玉玦:“别瞎想,你呀,难道梨子都不能分着吃了?”

萧衡认真地说:“梨子确实不能和先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