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白琅有了兴趣。她一点一点地啃鸡腿,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那两个学生也不知道这边有人在偷听,依旧相谈甚欢。
“对呀,据说这次派了三个最高长老过来。”
“嘶…”身着月白色校服的男人倒吸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怎么回事?一长长老不是还在吗?”
“一长长老是来带一班学生的,那三个长老为什么来,一点风声都没露。”
杏白色校服的男子解释道。
“应该是什么大事吧。”月白色衣裳的男子抚掌,“以前一年见到一个最高长老,都是走了大运。今年一下又来了三个,肯定有什么要紧事。”
“难怪甄士涵急匆匆闭关去了,原来是想在长老们面前表现一番,好顺利进天机阁见心上人啊。”
他俩越说越开心,却没注意到,周围人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
“呸!”一个身着奶白色衣裳的男人直接骂道,“甄士涵算什么东西,也配肖想圣女?”
他这话一出,附和之声四起,一片赞同。
“没错没错,不就是仗着自己老子是院长吗?”
“圣女如此高贵,怎么能让这种宵小之辈玷污?!”
“只是不知何日能再见圣女一面。”
…
他们叽叽喳喳的,不知不觉之间把话题扯开好远。而白琅也酒足饭饱,没心情再多呆下去。
她收拾了眼前的盘子,就准备离开。
可下一秒,她的脚步又停住。
看着眼前的景象,白琅不由头疼。她虽然知道阴衾是个不聪明的,可没想到他居然能笨到这种地步!
只见阴衾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抱着另一个姑娘的大腿,语气毫无波澜,“他们都说你医术最厉害,你救救我娘亲吧。”
女孩子显然没见过这阵仗,一张俏脸气的绯红。她不停地扒拉阴衾,可就是把人甩不掉。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竟也忍不住带了哭腔:“我都说了我不是医仙传承,你快放开我!”
“不!”阴衾这个缺心眼的死孩子,竟然将女孩子的大腿抱得更紧,一双无神的眼里眼泪啪嗒啪嗒流下:“我会给你酬劳的。”
“我真不是啊…”
女孩子慌乱四顾,在看向某一个方向之时,眼中突然发亮,她不停地招呼,语气格外恳切:“若若,你快告诉她,我不是医仙传承。”
白琅顺着女孩子招呼的方向看过去,只瞧见一个月白衣裳的女子,站在不远处。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不愿意看女孩子。
嘴上说出的话,却叫人寒心。
她说:“桃姬,你不是医,难不成是伏?”
“我当然…”
那个叫桃姬的女孩子,原本焦急的脸上沉凝下来,眼色阴鸷:“你这个手段,可不怎么高明啊。”
这一幕落到白琅的眼里,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事态为何如此发展。
就在她疑惑不已的时候,讨论声又响起来。
“我当初就觉得这个桃姬有点蠢,不相信自己的哥哥,竟然和别人走得如此近。”
“倒是不能怪她,她哥哥那样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这倒也是。”
“只是你看现在轻信了别人,倒惹上这么个大麻烦。”
“那混小子是谁呀,就不害怕桃姬她哥吗?”
“新来的学生,莽得很,第一天就暴露了自己的传承之道。”
“他居然没有被收拾掉?”
“最近大事情这么多,谁有精力管他呀?而且传承之道都暴露,被收拾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这倒是。”
…
白琅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听出来了,这是一个关于信任和背叛的故事。
只是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死死抱住桃姬大腿的阴衾再次开口:“你救救我的母亲吧!”
桃姬眉毛微微上挑,刚才还温柔小意的女孩子消失,变得张艳刁蛮。这模样瞧着,分明有些眼熟。
白琅只听她不带感情,对阴衾开口:“我有条件。”
一听桃姬改口,阴衾立马收住眼泪,“什么条件?”
桃姬抬眼,看向了那个叫若若的女孩子:“朝她动手,逼出她的韵力。”
说到这里,她还不忘灿烂一笑:“至于她的命,就留给其他传承者收吧。”
几乎是这句话才落下,下一秒阴衾就好似幽魂一般,窜到了若若的面前。他也不顾及着对方是女孩子,直接一拳打在若若的肚子上。
若若被打得呕了一口血,弄脏了她月白色的校服。她怨恨地盯着桃姬,一字一句道:“你死心吧,我是不会用韵力的。”
“是吗?”桃姬语气平淡,波澜不惊,越看越眼熟。
只抛下两个字之后,桃姬就没再说话。反倒是阴衾,语气平淡地问桃姬:“需不需要我直接杀了她?”
听到这句话的若若,状若疯癫,“你不能杀我,我和你不是一个传承道!”
“哦。”阴衾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他的指尖褐色的韵力聚集,带着恐怖的力量,落在若若眼底。
她现在受伤颇为严重,行动受阻。也不知道这个愣头青怎么回事,才入学就这么强,丝毫不输于其他二班学生。
现如今,这个怪人还用了韵力,要想接下或者躲开这一招,她也只能用韵力,否则她必死无疑!
可如果她用韵力躲开这一招,那她的传承道就会暴露在所有人眼下,依旧是必死无疑!
这个桃姬,手段挺厉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若若必死的时候,她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反应。
她朝着桃姬下跪了!
没有反抗,直接下跪。白琅看见不少围观之人的眼神,透露出鄙夷之色来。
可这些视线,显然影响不了若若。
月白色的校服血泥混杂,不见半丝气度。而原本还姑且称得上漂亮的女孩,被血和泪染花了整张脸。
她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停地朝桃姬磕头。
“求求你,放了我。”
“桃桃,是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我不该…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惨叫给取代。在她身后,一条水桶粗的竹叶青,此时只露出了一个头,正不停地吐蛇信子。
竹叶青头顶上坐着的人,不是元鹊又是谁?!
元鹊一出场,周围的人纷纷作鸟兽散。一刻也不敢停留,生害怕被这大魔头给看见。
没过多久,场内就只剩下五人。
白琅赫然在列。
见人都跑走之后,她慢吞吞地,在众人的视线之下,又去夹了三个鸡腿。
一边吃一边吆喝:“你们继续,别管我。”
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场的所有人真的没有在意她。桃姬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元鹊,双唇颤抖,欲言又止。
最后只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哥…”
只是她的呼喊,没人回应。元鹊坐在蛇脑袋之上,仿佛根本没看见桃姬这么一号人。他右手托腮,打量着阴衾:“你过来,我救你母亲。”
“真的?”阴衾闻言,立马松手,朝元鹊走过去。白琅瞧着,只觉得阴衾这副模样,和曾经在镇子里看见的黑白灰大狗很相似。
只是那大狗有狼的血脉,模样还挺俊俏。至于阴衾,只剩傻了。
等阴衾走到元鹊身边之后,元鹊这才抬眼,看向瘫倒在地的若若。
阴森一笑。
“姑娘,有点眼熟啊…”
“不…不…”
若若看着笑得扭曲的元鹊,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一点一点地往后挪动,想要逃离出元鹊的视线范围内。
她一边后退一边求情:“桃桃…救救我…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桃姬见元鹊却不理她,眼角沁出泪水,对着若若怒吼道:“你刚刚难道不是在把我往死里逼吗?”
她说:“枉我这么信任你,对你推心置腹。”
“结果呢,你就这么对我!”
她看着若若,笑出泪来:“我说你蠢,你还是真的蠢。”
“你只要告诉这个人,你是医仙传承,让他帮忙杀了我不就好了吗?”桃姬擦掉眼泪,笑得恣意张扬:“教了你这么久你都不会,看来你真的只适合去死。”
说到这里,她又轻轻拨弄自己的指甲,笑得挑衅:“你也是伏吧。”
听到这句话的若若,抖如筛糠:“不…我不是…”
“我说呢。”桃姬轻笑:“早知道,就不该从…救下你。”
她挑眼,眼波流转:“反正你这条命都是我救回来的,那我拿走,应该也不要紧吧。”
“别杀我…”若若不停地磕头,声音凄惨:“桃桃你最温柔了…不会杀我的对不对…”
“不对哦。”
桃姬眯起眼,却不敢看竹叶青头顶之人。而是偏头,看向一旁大快朵颐的白琅。
她说:“我背弃信仰,心思歹毒。”
“不——!!”
紫色的韵力穿透若若的身体,猩红的血洒了一地。桃姬的手里,握着一个通体洁白的珠子,上面还有紫色暗纹。
“呵,果然是伏。”
桃姬笑得癫狂,只见她手收紧,手中的珠子,就化作粉末,从她指尖泄出。
而血泊中的若若,右胸口则缺了一块!
只留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若若看着桃姬手里的东西,恨到发狂:“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元丹没了我可怎么活?!”
桃姬冷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嗝”
白琅揉揉肚子,好像没看见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将面前的餐盘收拾干净之后,这才像老大爷散步一般,慢悠悠地离开了这里。
后面的三人还在交谈,而她已经不想再听。
走了许久之后,她才停下来。
“呕——”
血液的腥臭仿佛还萦绕鼻尖,胃里却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刚刚吃进去的食物,只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又立马被吐了出来。
这就是传承者的世界吗?
那个叫若若的女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羞辱,被挖元丹,毫无尊严可言。而她是功是过,是否该死,却不是白琅这个局外人说了算。
当白琅性命被威胁的时候,她愤怒且怨恨。可当她成为旁观者之后,又事不关己。
说到底,白琅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可这么一想,在她记忆里,恭维沈老头子的那一群人,模样也变得模糊起来。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说到底,无非是为了活下去,或者说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现在的白琅,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原来,恶心的不是传承者,而是私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