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蛇牙已经快刺破一木的脑袋,元鹊却森然开口:“想死,没这么容易!”
他这句话说完,小青恢复到寻常大小,嗖地一下就没入草丛之间,不见踪迹。
至于一木,等了许久没等到想要的结果。当下疑惑睁眼,却看见一张扭曲到极致的脸。
上一次见他,他还是个青葱少年。虽然责任重大,可一双眼熠熠生辉,满是对未来的渴望。
现在…
一木垂眸,低头。
他说:“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所以任你处置。”
“你现在做这一套给谁看?”
元鹊被他的反应激怒,毫不客气的一拳打过去,将人打得满脸是血,狼狈不堪。
可就是这样,一木依旧站在原地,任他打骂。
“呵…”元鹊目眦欲裂,表情变得格外恐怖,说起话来却轻声细语:“你是觉得,我杀不了你,是吗?”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漫天绿光爆发。他们再次形成雨幕,只是这一次的雨幕,和上次白琅打斗之时,又有很大的区别。
之前的雨幕似乎只是为了隔绝白琅的视线,最多隔绝了韵力,其他倒没什么。
这次的雨幕却大有来头。
雨滴纷纷扬扬落下,落到半空中的时候,就变成一条一条青绿色的小蛇。他们对着地面,张开了血盆大口。
树木被破坏,草地被腐蚀,地面变得坑坑洼洼,没有能够站人的地方。
白琅因为自己暂时失去了韵力,所以只能仓皇躲避。而一木,则不动如山,就端端正正地坐在地面,任由雨点腐蚀他的皮肤,露出他红艳艳的血肉来。
他好像察觉不到疼痛,语气泰然:“当年一事,是我愚钝。手上沾了那么多无辜群众的血,叫我夙夜难寐,一刻也不敢忘。”
“假惺惺什么?”
元鹊气急反笑:“我的族人们,跪在地上求你的人,难道还少了吗?!”
“你当时说什么?”
“说的是人圣命,不可违。”
“现在呢?”他仰天长笑,似乎是在笑这命运不公,笑这苍天无眼,笑无才无德之人,稳坐高位,看不见脚下森然白骨,听不见深渊里的凄苦怒号。
只是他一双眼悲寂无神,又好像是在哭。
哭自己族人尊严尽失,至死都不曾有一处埋骨地。哭自己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哭这莽莽大陆,最后能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条竹叶青。
何其讽刺!
白琅看见元鹊这模样,什么求情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最好只能别开眼,胸口有些憋闷地说道:“至少让他活过今晚。”
她说:“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去找木吾老师了。”
“木吾老师还要靠他救出来。”
回答白琅的,是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元鹊没有说话,他直直地冲进了雨雾中,任由雨点落在他的身上,嘴里却笑个不停。
他双手张开,似乎是在拥抱雨滴。甚至张开双眼,丝毫不避讳毒液落在他眼上。
曾经的怨恨和因为自己无能,只能看着族人惨死的愤怒,最终化为一声长啸。
“元鹊无用啊——!!”
颓然跪地。
这一跪,跪苍天,跪大地,跪先祖,跪族人。
跪自己。
在他跪地的瞬间,这一场雨停了。
而他像是一个待处决的犯人,身形佝偻,头也低垂。阴郁无生气,颓然不知事。
看见元鹊这模样,率先反应过来的却是一木。他不顾身上伤痕累累,艰难地走到元鹊的身旁,开导元鹊:“你还没有报仇呢。”
他说:“我还活着,天机阁尚在。”
“你不把这些毁掉,怎么能下去见你族人呢?”
他这句话似乎传到了元鹊的耳朵里,只见元鹊缓慢抬头,一双眼前全是血痂。可他好像看得清楚,对着一木面无表情地说道:“滚。”
“我留着你,只是为了木吾老师。”
他说:“等到木吾老师一救出来,就是你的死期!”
紧接着,他缓慢起身。
在他站起身来的瞬间,身上的伤口自动愈合,就连双眼也恢复如初。
白琅知道,元鹊这个反应,那就是已经暂时妥协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过后才走上前去,拍了拍元鹊的肩膀。
“虽然但是,一木说得对。”
她说:“你的仇人都还活着,天机阁也还好好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血债血偿。”
元鹊拂开了白琅的手,语气十分冷漠:“我知道。”
他说:“这几位该死的长老,天机阁,乃至于圣徽,我都要一一讨教!”
“血海深仇,必要以血来偿还!”
眼看元鹊逐渐打起精神,白琅这才放心。紧接着,她又和元鹊商量道:“你能不能给一木也治一治?”
为了预防元鹊误会,白琅说完这句话以后,急忙开口解释道:“他待会出须弥间,如果被人看见了这幅模样,可能不太妙。”
谁料元鹊不动如山,自顾自地走到树下去休息了。
就在白琅郁闷的时候,一条青色的竹叶青,缓缓爬上一木的身体。一木虽然察觉到了,但是他并没有反抗,而是任由竹叶青移动,看看它打算做什么。
冰凉的蛇身从脚一直钻到头,带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在一木好奇不已的时候,脖子方向剧痛传来,叫他一阵目眩,站都站不稳。
要知道,他可是传承者七段!
这条蛇是什么来历,毒性竟然如此恐怖!
一木难以控制地跪坐在地,任由毒素入侵自己的五脏六腑,搅得他冷汗涔涔,不得安生。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他外部受的伤已经完全痊愈。
元鹊冷眼看着一木的模样,指尖轻点,就把小青唤了回来。
随着小青离开,一木体内的痛感消失。在他抬眼的时候,甚至觉得恍惚不已,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可紧接着,元鹊说出口的话,证明了他并不是在做梦。
他说:“你现在被我下了毒,只要我想,那这毒就会发作。”
“你最好老老实实带我们救出木吾老师,否则的话,我有的是办法,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知道了。”一木站起身来,好像刚刚元鹊说的,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不仅不紧张,甚至面色舒缓,看起来比以前轻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