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有闻言,稍稍放松下来,但还不完全放心,干脆写了一封信,然后用灵鸽传书去给栖霞宫的熟人。
孟夜来和百里明亮听到这里,不约而同地微微吃惊,齐齐心想:“他的人脉好广,连栖霞宫的弟子都能随时请动么?”
原书里,栖霞宫是北境最负盛名的仙山。天玄宗与栖霞宫,一南一北,双峰并峙,乃是当仁不让的仙道魁首,无数考生梦寐神往的无上仙门。
孟夜来隐约听说过,栖霞宫是有财药庄的主顾,但是这个可以随时请人来的关系是不是有点太硬了?
但听赵大有接下去说道:“——谁知栖霞宫的回信竟然传到了我母亲手里。”
回信里栖霞宫的熟人说近日在忙,没空。
孟夜来和百里又齐齐心想:“咳,刚才的话收回,关系似乎也没有那么硬。”
但栖霞宫回了什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封信到了赵夫人手中。
因为赵父抛妻弃子去云游的缘故,赵夫人对各类修士堪称深恶痛绝,赚修士的钱做仙道的生意可以,除此之外,宁死也不愿意和修士有半点交情。
这封信赵大有并未写明何事,但赵夫人不管是何事,已经语气冷淡地率先回复了,“吾儿手误,赵宅无事,讯息作废。”
……
那恶鬼入梦后的第一天,就这样鸡飞狗跳过去了。赵大有实在心累,仗着那一堆上人天师道修佛修布下的护体金光,他竟也睡着了。
不用说,这些金光啊符箓啊护身灵玉啊,统统没用——若是有用,他不会还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第二夜,梦中,那声音依旧重复那句话,简言之,“以母妹祀我,否则暴毙”。
在持续的恐惧之中,赵大有有点麻木了,他怒从胆边生,厉声喝问:“你这恶鬼!竖子!到底是母亲还是妹妹,你把话说清楚。”
他问这话,本意是问,为什么别人家只是一个人,轮到赵家,却是两个人,做鬼也做不公平!
谁知,这梦中恶鬼却笑了,用一种十分暧昧黏糊的声音道:“汝母风韵犹存,汝妹我见犹怜,难以取舍。但吾偏好已婚妇人,最佳便是汝妹嫁为人妇,如此便是两全法,可舍汝母。若不然,自是汝母更佳。”
——这种话,这声音,这语气,这恶鬼仿佛没有任何羞耻心一般地品评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赵大有胃里翻出一阵恶心,目眦欲裂,狂叫道:“不许你这么说我娘和我妹妹!!你出来!你出来啊!我杀你了!!”
这恶鬼却还在轻笑,笑得胸有成竹,笑得极为病态。它只是笑,不说话。
赵大有心口郁结,这几句话这几声笑,他已是生受不住,双膝一软,喉咙忽然涌上一股腥甜,气得当即吐了一大口血。
见他吐血,那声音笑道:“好好好,汝竟是个血性男儿。好罢,吾且再给你放宽半月时间,看看你的血性能支撑多久。”
那恶鬼继续道:“但并非白白放汝过半月。一个月之后,若不献上祭品,汝当暴毙,且再加一项——赵氏倾家荡产。”
从那日开始,赵大有才明白,这恶鬼说的“看看你的血性能支撑多久”是什么意思。
也是从那日起,赵家仿佛被霉运缠上,诸事不顺得离奇。
药庄的掌柜查账,好端端地查出银库里多出一大片纸钱;
赵夫人夜间回府,忽的发现府门口挂了一件染血的寿衣,麻白寿衣上的血迹像个诡脸在门楣上飘荡,当即便吓晕过去,醒来之后缠绵病榻至今;
某次吃饭吃得好好的,那股臭味忽然变得极为浓重,让人难以下咽;
府中的花匠锄地,一抬头,发现赵府花园之中忽然多出了三口棺材,算上赵夫人、赵大有和赵芜儿,正好是三人……
这桩桩件件,若是有一样落在寻常人身上,已足够把人折磨得精神失常。更别说这么多样,好似是那恶鬼故意换着花样地来作弄一般。
到刚才,赵大有在街市上被那碰瓷的骗子一撞而发泄出来的大声嘶吼,已经是强弩之末。
再多一点,他就要彻底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