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看着宋新亭低下头,似乎仍是有愧于他,张了张口,还是抬手按住他的肩头,“哥哥。”
宋新亭眼里有过挣扎,最后也都放下了,看向他道:“对不起,小秋。我以为我可以抚养你长大,却没想到云姨会找来,她恨极了紫霄宫所有人,我怕她知道你的身份会伤你,那时才会扔下你跟她离开。”
阮秋暗叹一声,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可哥哥走了,我还是找来了。我不知道哥哥是仇人的儿子,观主也不知道,所以临终前叮嘱我来找你,因为那时我身中寒毒,我能找到可以帮我的人,也只有哥哥。”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他和送他去玄极宗的赵三夫妇因故走散,先遇上聂无欢,再被殷无尘所救,又送到正派的道观当中,再见赵三夫妇。彼时寒毒已解,他也终于找到了宋新亭,被宋新亭接到玄极宗,求得戚云允许,从此,便住在了藏月峰上。
宋新亭道:“你那时受了太多苦,我实在放心不下,便冒险将你留在身边,心想只要我不说,你也不知道,那云姨就永远不会知道你是兰姑姑的孩子。可即便留在我身边,你还是被裴桓欺负了,我由始至终都那么没用,还好,殷剑圣护住了你。”
阮秋按住他的手臂,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可我并不觉得在哥哥身边全都是苦的,哥哥可曾想过,我一出生,身边的亲人就只有娘、观主和你,娘和观主先后离世,当时的我认定唯一的亲人就是你。那时我心里想的是,找到哥哥,我才有家。”
宋新亭怔住。
阮秋淡声笑道:“就算是后来在藏月峰受了些苦难,也抵不过哥哥给过我的好。我承认我那时骤然知晓自己的秘密,因无法接受,受了不少苦,可是哥哥一直在安慰我、保护我。是哥哥,让我在藏月峰有了第二个家,我才是该感谢哥哥的。”
他越是这样说,宋新亭心里就越愧疚,“可你本来可以到紫霄宫的,若兰姑姑走后你就去了紫霄宫,谢玄卿和燕不平必然会厚待你,你后来,也就不必再吃那么多苦。”
“我确实是有些生气的。”
阮秋却笑道:“哥哥隐瞒我很多事,也因为我抗下了不少压力,你对我的好早已越过那些坏。哥哥为什么会以为我只要知道真相就会不要你?哥哥当初也没嫌弃我啊。”
宋新亭反驳道:“我为何要嫌弃你?若没有你,我如今恐怕也只是个被仇恨驱使的傀儡。”
阮秋反问:“那我又为何会不要哥哥?”他含笑道:“哥哥何不想想,娘都已收留你,我为何还会恨你?哥哥都能放下仇恨,我为何不能?在多年前的紫霄宫内乱当中,你我皆是无辜之人,又一同长大,以你我的兄弟情分,哥哥为何不能信任我?”
宋新亭被他这一连串质问问住,“我,我没有不信你。”
阮秋摇头轻笑,语气里颇有些追究责任的意思。
“哥哥先前还不打算认我。那我问哥哥,可还记得当初我第一次问你宋惊风时说过的话?”
宋新亭愣住。
阮秋第一次问他宋惊风的事?他想了一阵才想起来,那是在林家庄的事了结后,他陪阮秋下山取药,阮秋跟他说过,不管宋惊风是他的什么人,他都是阮秋的哥哥。
“你,那时就知道了?”
阮秋也还未追溯到那么久远之前,如实道:“确实早就猜到了哥哥是宋惊风的儿子,但知道爹娘的身份是在去名剑山庄后跟大师兄打听到的。我就猜到哥哥知道之后会与我生分,一直假装自己不知道,没想到,最后还是哥哥先不认我这个弟弟。”
“不是……”
宋新亭也未想到阮秋的怨言会在这个方面,他反应过来,再看阮秋,眼神却有几分沉重,“小秋,多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信任。但我确实对不起你,也不该先不认你。”
阮秋还是不满,“那我也不会不认你。自娘和观主走后,我就是哥哥带大的,你是隐瞒了我太多,但也没有人让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些,我还是会认你这个哥哥的。而且哥哥,我们今日也说开了,娘其实留了遗书给我,我前阵子才看到,娘也并未怨你,只盼你能放下仇恨,好好活着。何况哥哥方才既然能劝戚长老放下,为何自己不能放下?”他郑重其事地警告宋新亭,“就算你这一次挡刀让戚长老醒悟过来,不再复仇,可是哥哥,不准再有下次。那些旧账固然难算,你的性命也很重要,还有我,会在意你。”
不过阮秋的性子本也是温和柔软的,到底也凶不起来,便劝说宋新亭道:“你若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听我的。就如大师伯所说,我们的一切恩怨,都已在那一日两清了,我们不谈过去,我想跟哥哥做一辈子的兄弟,哥哥知道劝戚长老为自己而活,自己也不能只是说说而已。”
阮秋看着宋新亭低下头,似乎仍是有愧于他,张了张口,还是抬手按住他的肩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