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是东西从高处摔在地上的声音。
声音很清晰地在杜涧的耳边响起,他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昏暗,巨大的月亮悬在楼顶,粘稠的红色月晕缓缓向下蔓延,笼罩了半栋楼。
杜涧只觉得今晚的月亮很像是一颗被贯穿的眼珠子,而那些光斑就像是无数的小眼瞳,每一个眼瞳都充满了扭曲的怨恨和兴奋,直勾勾地盯着杜涧。
‘下一个就是你!’
‘下一个就是你!’
……
低低的话语一直重复地念着,阴沉的、湿腻的,蛇信似的舔舐着耳膜,钻入神经,侵蚀神智。
杜涧的脑袋很疼,他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连喘气都做不到,只觉得心脏紧张得要炸裂一般。
他只能看着复眼般的巨大月亮一点点下沉,一点点被楼顶戳破、贯/穿,然后砰地炸裂……
杜涧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猩红的碎块飞快地砸过来,重重地砸在他身上,然后这些东西迫不及待地往他身体里钻。杜涧能感受到他的皮肤被拱开,血肉发出叽咕的搅动声,骨头咔擦被重物压断……
砰——
又是一声。
杜涧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他第三次做这个梦了。
跟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梦里出现了声音。
‘下一个就是你!’
和噩梦一起。
就像是个代表死亡的预兆。
杜涧疲倦地闭上眼,喘了口气,乍然松弛下来的神经一抽一抽地疼,脑袋嗡嗡作响。
汗湿的衣服贴着皮肤,一动就有凉飕飕的风,但他根本没力气爬起来换衣服。
他本想就这样躺到天亮,但是外面却传来咚咚咚的跑步声,还有尖叫,喊声。
“有人跳楼了!”
“快叫救护车啊!”
……
听到说有人跳楼了,杜涧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一下子冒出那句“下一个就是你”。
他不知从哪冒出的力气,骤然从床上爬起来,冲到窗边,用力地拉开窗户,朝下看。
几束白炽的亮光在下面晃,地上的人影交错不齐,映在洇开的血上,像一些瘦长畸形的爪子,张牙舞爪地捏住那颗摔扁的头,头皮松垮下来,露出烂肉和混着血丝的脑浆,血掺着碎肉更加粘稠。一颗瘪眼珠啪嗒落在地上,扭曲的眼瞳直勾勾地看向杜涧。
隔了这么远,杜涧依旧看得清清楚楚。
——那颗瘪烂的眼珠突兀地裂开一条缝,血肉被上下拉成条条的丝,就像是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下一个就是你了。”
杜涧又听到了这句话。
他的眼前一阵黑一阵红,胃里翻腾起来,让他只能跌跌撞撞地后退,抱着垃圾桶吐。
胃液烧灼着喉管和口腔,泛起密密匝匝的疼。
这样的疼痛让杜涧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次不是在做梦。
救护车和警车呜哇哇的声音越来越清醒,小区像是被泼了瓢开水一样迅速沸腾起来。
杜涧听到外面有人说要立刻带着孩子搬到别的地方,他呆滞的眼神突然变了:“对,搬走!越远越好!”
他擦了把嘴,什么行李都没收拾,拿着手机和钥匙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