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定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旋风里钻出个蟒蛇头来,对着三宝喷一口黑雾,卷走去了。
却说三叉岭上有个妖洞,唤作囚龙洞。洞中有个老妖,唤作老蚺。乃是一条黢黑蟒蛇精,因拜了‘初天四宝’蛇魔为干爹,在此横行霸道。抢了三叉岭金坚洞黑驴大王的老婆猪肥玉,生了一个蛇公子。早上出门觅食,至傍晚欲归的时候,正巧遇到唐三宝,生了歹意,要咬他一口,却被秦业一箭射死。早有随行小妖,不过蜘蛛、蜈蚣之类,报给老蚺,方弄起了这场大风,将无辜的长老摄了去。
却说长老被老蚺抓进洞来,关进积血廪。将长老捆成个驷马绑,吊在洞顶。洞顶却还挂着人心、人头、人腿。那长老睁得眼来,见得眼前之物,骇的几乎背过气去。老蚺见他醒了,指着长老怒气冲冲道:“贼和尚,如何敢下狠手杀了我爱子?”长老被他一唬,缓过心神,定睛一看,好恶,但见:
麻头面,三角脸,两只绿豆闪烁眼。绳子体,鳞甲腰,一双黑爪铮亮兵。乌顶戴白纱,全身着镐素。口中吐信欲吞僧,为报杀子绝后仇。
长老抽抽噎噎道:“大王啊,可不敢冤枉好人也。我出家人自小遵从三皈五戒,怎么敢杀生害命,做那不义之事呢?”老蚺道:“那你见过我爱子了?”长老问:“令郎何名?是何形象?”老蚺道:“我儿乃蛇公子,生的腰长头鼓,与我一样,是个黑子。”长老恍然惊醒道:“贫僧黄昏时分在三叉岭上迷了路,靠在树上打盹,一条黑蛇自树干而下要来咬贫僧一口,是小山神秦业搭弓射箭将黑蛇射杀,却与我取经人无干。”
老蚺一听是小山神的名号,知他有灵符在身,不易取动。乃愤然道:“你出家人慈悲为怀,见死不救,更是可恶。等我办了我儿丧事,却来吃你。”说吧,关了积血廪,愤然离去。
话说老蚺一面发丧,一面派心腹小将往象牙山龙口洞请蛇魔老祖来吃人肉。原来蛇、鼠、狼、蝎四魔将三叉岭千户人家吃净后,又来到正南千里外的象牙山。象牙山高耸入云,却只有一个洞,唤作犬口洞。洞中住着一位破口大王,官名象豕仁,却是个母象精。看官道是哪个母象精?原来是上界南华真人的坐骑。因南华真人动了凡心,被贬凡胎,做了取经僧人。这象没了主人,自己偷偷溜下凡间,做了此间大王。
象牙山外五十里有千户人家,周围良田无数,农场牧野遍地。他们都拜破口大王为神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见得是?有诗为证:
五年千户富如油,满地金银满地流。
勤苦能来粮万担,心仁何为利生仇。
相携互助人人乐,风雨同舟事事遒。
盛象遥遥今不在,神明大王已妖投。
五年前来了蛇、鼠、狼、蝎四魔头,霸占了象牙山,俘虏了破口大王。在象牙山上重建了两个洞,供其居住。乃是龙口洞、虎口洞。破口大王敌不过四魔,认了软,拜之为干爹,她做了义女。四魔经常于夜间潜门入户,把人一口吞入腹内,不知不觉,只当是做梦一般。村民不知什么因果,都去城隍庙土地庙祈福,城隍土地受了香火,接了陈词,却不敢管。
四魔头连年吃人不断,因此村里人走的走,搬的搬,只剩下一百户人家。因此,得了个村名,唤作百户村。四魔自此有了心思,也不吃人了,反唱起红脸来,又叫义女唱了白脸。平日里破口大王带着手下喽啰进村摔锅打碗,踢土扬灰的作践。
这时节四魔停留在空中,装扮圣人惩奸除恶,救济村民。哄得村民无不奉拜,都把城隍土地庙拆了,盖了一座二祖二王庙。把蛇魔奉作蛇神老祖,把鼠魔奉作鼠神季祖。把狼魔奉作狼仙法王,把蝎魔奉作蝎仙广王。每逢年岁节日,都少不得往庙里上贡猪牛肥羊、瓜果点心。象豕仁也做了村民的王,俗称百户王。这家伙胃口大,她义父又叫她守庙,他却把庙里的贡品全吃了。村民见了,抄起棍子打她,打到屁股上。却崩出个屁来,如炸雷一般,把打她的人都崩飞了——村民管这个屁叫‘震天崩’有诗为证:
认贼作父引狐朋,百户村民苦泪撑。
破口大王发火力,无敌神屁震天崩。
单说这位破口大王就是爱占有妇之夫,常常把地里干活的男子用大鼻子一卷,携进高粱地里就要做了去。那些女人们见自家男人被她作践,哪有不气的,都拼了命围着她打,她却冲着女人们撒泼道:“你们家汉子长成那样了,还能配得上你们?我肥他们丑,正所谓歪锅配歪灶——我看两将就吧!”女人们将男子们拽回家中,白天黑夜不让出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百户王抢了去。
男人们俱都躲在家中,插了门栓,关了窗户,蒙在被子里装睡。大胆的男人悄悄开一些窗户缝,看到那百户王:
头如山,耳如扇,鼻长腰粗尾巴短。眼睛小,屁股肥,两把白牙利如锥。胸平平,脚肿肿,吐字声音莽汉同。温和时,与人嬉戏凭打骂,全无一点冲冠色。暴躁时,任你千哄万哄总不干,一定将你劈两半。常言大象能劳动,浇水和泥鼻卷送,拉犁耕田也能弄。但此妖贼不肯降,认贼作父使民伤。你看她,近日长把男人抓,声称要与做鸳鸯。男人本是色中王,焉能爱上母象牙?生拉硬拽总不依,东躲西藏苦难扬是凄凉?心有不甘气不平,哼哼唧唧打滚陌上旁。屋里男人全不管,任她胡搅蛮缠把天塌,我只躲在家中当眼盲。有诗为证:
痴心白象不知羞,有妇之夫也纵投。
自古情人多易变,焉将私属定追求。
这正是:
东墙宋子如相就,谁肯皈依在佛门。
未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