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懑归愤懑,怨恨归怨恨,不幸也只能归于不幸本身。世间的热闹,从来不会因为某些人的不幸就体贴地偃旗息鼓,反而会因为这不幸越发放肆地张扬与热闹。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将那些不幸湮灭在热闹的花火中,并借由这花火的微光制造出一个太平盛世的假象,再给那不幸套上一层虚假繁华的光环。哪怕光环之下已满目疮痍,尸横遍野。就像这凤梧城,在沉寂一年多后再一次热闹了,往日的血腥与暴虐留下的痕迹早已消失殆尽,能记住他们的只有曾经深深悲痛过的灵魂。
依着雪凌寒的安排,是让莫待住到凤舞山庄,好安心休养。莫待辞了他的邀请,说自己想陪在顾长风身边。雪凌寒没有强求,自己住到了凤来客栈。不到一个时辰,凌寒上仙投宿凤来客栈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人慕名前来,想近距离看神仙。凤来客栈人满为患,周围的许多店铺也都因此而发了财。
莫待提议雪凌寒在客栈门口摆个摊,在双方没有肢体接触,彼此尊重的前提下,按需求收费:只看不说话,一两银子;陪聊十句以内,五两银子;陪喝一盏茶,十两银子……要求越多,收费越高。以此类推,不设上限。同时,看在他受雪凌寒诸多照顾的份上,收银子这么麻烦这么累的事就由他代劳了。他刚说完他宏伟的发财计划,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雪凌寒掠进一条隐秘的巷道,在他脖子上留下了深深的齿痕。雪凌寒说,既然你这么大方让我陪别人,那麻烦公子你也大方些,给我点奖赏。这样我才有出卖色相,给你挣钱的动力。莫待感受到他的蠢蠢欲动,用尽力气挣脱他的怀抱,像头受惊的小鹿以逃命的速度逃离了现场。打那之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对雪凌寒而言,既然他敢在青英会上当着天下人告白,他便不会再将莫待藏在身后,更不会对两人的情意遮遮掩掩。他会大大方方地告诉任何人:他爱慕莫待,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不管去哪里,只要不是莫待要求他离开,他都陪伴在侧——以另一半的身份。
莫待顾忌的却很多。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遵从内心,接受这份感情,但他依然没办法与雪凌寒坦诚相见。因为,他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到了凤梧城,莫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豆蔻传信给甘薇,请她晚些时候前来相见。随后,他安排人手调查苏舜卿的动向。离开琅寰山前,他回了趟披香苑,发现有人到过书房和卧室,可明明雪凌寒严令谁也不许进出他的房间。他与仙界的人素无纠葛,会暗中调查他的人除了雪庆霄就只有方清歌,但他们不会在雪凌寒的眼皮子底下那么做。唯有苏舜卿,想图谋的东西太急,才会不惜如此。至于八月十五晚上出现在琅寰山的黑衣人,他没有提及。
从吴忧和小蝶的坟地回来,莫待一直不说话。雪凌寒知道他难受,便说自己想看夜景,拉着他逛街去了。
为着今天是武林大会的头一天,大家的情绪都兴奋得异常。主办方只把实际参赛的人数核对清楚,又把规矩翻来覆去说了便早早散场,希望参赛者都好生休息,平静心绪,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明天的选拔赛。不到半天的功夫,街上的武林人士就多了许多。
繁闹的人群中,当数小摊小贩的嘴巴最忙。他们有腔有调地叫卖,将过往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面前来。若是谁的目光在他们的商品上稍作停留,哪怕那停留是无意识的,也会换得他们热情洋溢的介绍与近似乎讨好的笑。
莫待嫌吵,挑了人少的街道走。转了一圈才发现,往常人少的地方现在也是人挤人,人挨人。想必附近州县的人得了消息,都赶来这里做生意看热闹了。
雪凌寒跟在他身边,时刻提防旁人挤了他。那样子太像护着孩子的母亲了。
街道的尽头,一群人正笑着闹着看杂耍。莫待绕了两个弯,拐进了旁边僻静的陋巷。巷子里住着几户贫苦人家,低矮破旧的房屋年久失修,随时有坍塌的可能。腐朽的篱笆墙已被拆得只剩两头的桩。没有鸡鸭鹅,没有猫狗,更没有猪牛羊,篱笆墙的存在除了提醒活着的人逝去的日子过得尚可,就只剩下进出的不便。当然,也不用担心有小偷,家徒四壁实在没东西可偷。
小主,
一对年迈的夫妇坐在石凳上,靠着枯死的树乘凉。他们都已白发苍苍,没有精力凑热闹也不爱热闹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