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纲出现后,尤振武带着众人行了十几步,在道上抱拳行礼迎接。
黄纲勒住了马,见到素衣系白的尤振武,他似乎颇有伤感,翻身下马之后,问道:“督师棺车在哪?”
尤振武抬手:“大人随我来。”
在前引路。
黄纲在后紧跟。
来到孙传庭的棺车前,黄纲跪在地上,呜呜痛哭,口中哭喊:“督师啊,你去了,陕西怎么办,西安怎么办?这万千的百姓,怎么办啊……白广恩郑嘉栋官抚民等人,无视抚台大人的钧令,已经逃回各处,西安空虚,这如何是好啊?”
尤振武默默听着,他知道,黄纲不止是在哭孙督,也是在说给他听。
这中间,李承芳到尤振武身边小声说话,尤见田和尤荣成也到尤振武身边小声,尤振武听完,微微点头。
黄纲刚哭一阵,孙家人就到了,孙夫人和两个妾室扑到棺车上大哭,两个女儿和小儿子孙世宁的泪水也是止不住。
黄纲擦擦眼泪,站起来,尤振武引他到旁边休息。
“听闻令尊战死汝州,尤家满门忠烈,请受黄纲一拜。”黄纲向尤振武深辑。
尤振武受了,然后同样深辑还礼。
黄纲原本想等尤振武说话,见尤振武沉默不语,他只好说道:“令尊沙场力战,必流芳百世,史册传于万年。”
尤振武拱手:“谢大人。”
见尤振武还是不想多说,黄纲只好道:“尤总镇,孙督慧眼识人,任你为榆林总兵,接下来你要如何?”
“返回榆林,收拾残兵,重整旗鼓,以备救援西安。”尤振武回答。
黄纲的面色冷了下来:“尤总镇,本官面前,你何必说这些虚掩的话?你赤诚之心,谋略才智,本官尚算了解,西安城防重任,非你不可。”
尤振武低头:“臬台大人的厚望,卑职本不敢辜负,奈何卑职双孝在身,眼下返回榆林,乃是第一要务。”
黄纲终于有怒气:“尤总镇,本官问你,孙督临死前,可对你有什么交代?”
---其实这个问题,黄纲已经问过乔元柱了,乔元柱也如实回答了,但他还是要问。
尤振武知道黄纲的意思,但还是抱拳,诚实回答道:“督师说,西安能守则守,如不能守,就让卑职退守榆林,无论如何,也要守住三边,不让闯贼北望,危及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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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如果不守,三边又如何能守?没有西安的粮草和供给,三边能存几日?”黄纲声音严厉。
尤振武道:“大人要听我实话吗?”
“当然是实话。”
“卑职列出的三点,不知道冯抚台是否答应?我猜秦王吝啬,他是不愿意拿出银子的,以秦王之尊,尚不愿意,何况城中的普通百姓?而闯贼进军迅猛,慢的话五六天,快的话,再有三五天,就会杀到西安城下……已经是火烧眉毛,闯贼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太少,除非今日就拿出霹雳手段,逼迫秦王,立刻拿出银子,否则再无机会,但大人以为,冯抚台能有霹雳手段吗?”
黄纲道:“你莫要小看冯抚台,事情还未可知。”
尤振武沉重道:“卑职不进西安,不止是因为西安拿不出钱粮,不能激励勇士,没有守卫的可能,更因为卑职要为榆林军留下火种,以坚守榆林,不使闯贼占领陕西全境,北望京师。西安已经没有希望,但榆林和三边,犹有一丝机会,我不能为了毫无希望的渺茫,就将未来的机会全部葬送。”
“狡辩!”
黄纲打断他,生气说道:“什么坚守榆林,不使贼人北望,没有西安,能有三边吗?如果人人都如你这么想,都如你这般清楚计算,那我大明朝,没有一处是可以守的,都应该丢给贼人!”
尤振武低头叹。
黄纲继续道:“张巡当年尚能死守睢阳,我西安巨城,难道还比不上睢阳?尤振武,本官知道你的才智,只要你进西安,本官保你为陕西总兵,西安如何防御,如何守卫,全由你一人统筹。”
目光殷切的望着尤振武。
----虽然同为总兵,但陕西总兵比榆林总兵更重。
尤振武抬头,眼眶微微红:“大人责骂的对,卑职的确是算的清楚,但卑职不能不算啊,因为这八百人,是卑职唯一的本钱,他不止关乎三边,更关乎未来的天下,因为不久之后,就将天崩地裂。大人刚说到睢阳,睢阳为什么能守,就是因为事权从一,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可现在的西安,可有当年睢阳一丝的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