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从小所受到的教育便不同于常人,心知自己所肩负的使命乃是要实现国之强盛,每个人都只是国家机器上的某个细小零件而已。若是换作自己被分配了去往大洋彼岸开疆拓土的任务,同样也得抛下个人情感,以完成任务为首要目标。
在场的人大概只有马博然最为平静,因为北美先遣队的人马往返于大洋两岸时都要路过江户这个重要的补给站,迎来送往,对他而言已是常态。
不过随着海汉在北美西海岸的殖民地逐步发展成型,今后途经江户的这条跨洋航线或许也会慢慢热闹起来,这对于常年偏居海外一隅,少有与同胞交流机会的马博然来说,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发展趋势。
值得一提的是,王安国这一走,一下子就带走了二十多条船,整支联合舰队的规模立刻就缩水了一半。如此之大的动作自然也引起了江户当局的关注,还特地派人来过问了这支船队离开锚地的原因和去向。
这样的变化或许让幕府对使团的抵触情绪有所缓解,在王安国离开的第二天,幕府便通知了使团,将会安排他们到江户城内觐见将军。
在得到官方许可后,使团提前一天前往江户城。毕竟幕府安排的这处锚地距离江户城着实远了一些,要是会面当天才出发,多半是来不及准点赶到了。
在前往江户城的途中,马博然也抓紧时间向众人简要介绍了这座城池的大致状况。
从某种角度来说,江户城与三亚有些很多相似之处,同样是在本世纪从无到有建起的海港新城,同样都是一国政治经济中心。江户城的建设速度比三亚要慢得多,但得益于地理环境,这里的城市面积却要比三亚更大。
江户城的核心区南北宽约八里,东西长约十一里,有内外两道城廓,都分别建有完整的护城河,外廓的周长达三十余里,建有城墙、望楼、城门等一整套的城防工事。内廓里便是幕府将军的私邸宫殿,外廓内主要是各类官署衙门,官员和贵族们的居所,以及全国各地的大名在江户所设的办事处。而在外廓的护城河之外,才是普通平民居住的城区,向南一直延伸至江户湾的海岸。
不管是宫殿还是城防工事,江户城的建筑规模都还无法与中国的传统古城相提并论,不过在日本国内,却已是首屈一指的大城了,甚至作为这个国家在本世纪最大的建设成就也不为过。
使团一行乘船抵达江户城外的海港码头,然后换乘马车进入城内。虽然城门处有武装关卡把守,不过在马博然出面后,守城士兵并未对使团所乘的马车实施检查,直接就放他们入城了。
海汉使馆座落在外廓内的南部城区,是早年间从某位落魄贵族手中买下的一套宅院,占地约有十亩左右,买到手的时候房龄也才不过十年,在这个时代可以算是准新房了。买来后只做了简单的装修和内部改建,便投入了日常使用,目前仍然基本保持着日式建筑的原貌。
不过内院的一套特殊设施倒是引起了使团的关注,这是矗立在地面上的一根金属柱,露出地面的部分高约七尺,七寸来粗,外面有展开的三脚架将其稳稳固定住。柱体外还有一个类似手摇柄的装置,柱脚有导线引出,延伸至不远处的屋内。
“这是电台天线?”陶弘方也算见多识广,立刻便认出了这东西的真实身份。
马博然点点头道:“这是三亚所产的伸缩式天线杆,使用时再在顶部另行加装天线。用手摇柄伸展开之后,高度可达六丈。不过因为这东西太过醒目,一般只会在夜间展开使用。目前这边只有我会使用电台收发电报,所以通信兵的差事也是一直由我在兼着。”
以江户所在的位置,如果要以实体书信传送消息,基本上没什么时效性可言,肯定无法满足情报工作的需要,所以还是想方设法在江户使馆安装了一套电台设备。如果以实际价值来计算,这套设备应该要比使馆房产还值钱好几倍。
使馆内除了马博然之外,常驻人员还有四名文职人员,四名负责安保和情报工作的军人,马博然的亲随仆从一人,两名杂工和一个厨子。由于使馆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马博然并未雇佣本地人,使馆的这些人全都是海汉籍。
尽管日本迫于压力对海汉开放了江户的通商权,但这里的社会气氛显然不像长崎那般开放,各个阶层都极少会主动与外国人接触。除了偶尔有海汉商人来这里办事之外,平时也少有人登门作客。使团的到来让使馆内增添了不少生机,马博然笑称即便是过年也没这么热闹过。
“我这里一年下来访客也不过就三四十人,上一次使馆有这么多人在,大概还是才搬家进来的时候了。不过你们放心,我这边已经提前腾出房间准备好了住处,各位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提。”
马博然很难有机会在这里接待来自国内的访客,更何况这些年轻官员都是他的老相识,他也很想借着这个时机,向众人展示一下自己在江户的工作成果。
使团的官员加上随从人员,入住使馆也有将近二十号人了,这对于平时不怎么接待访客的使馆来说,倒也算是一次不大不小的考验。不过使团对住宿条件倒也不是太挑剔,毕竟出使以来有一半的时间都是住在船上,这里再怎么也比船上的条件好多了。
翌日,马博然便与使馆众人一同前往位于内廓的将军府邸,拜访现任幕府将军德川家纲。
使团一行经由名为樱田门的城门进入内廓,而这里的城防检验就比外廓严格多了,虽然不至到搜身的地步,但守卡士兵不仅一一核对了使团人员的身份,还仔细查看了马车内外,甚至还俯身查看了车底,确认不会有人借机混入。
使团众人是在今年夏天齐聚于杭州,迄今已有数月,期间朝夕相处,携手共事所结下的友情,令得众人在告别时也不免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