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细细品味,统领百官的尚书令现今指派为科考主裁,若非是陛下有意让他成为这届士子的座师,那就仅剩下打压的可能。经韦太师的这番提醒,不得不令众人再三忖度。
林靖澄从头到尾都没开口,仿若置身事外。待话题终了,遂组织众人商议破题的思路,未免批阅的官员届时厘不清评判的标准。
秋风微凉,天地间流露出几分空茫。号舍中零零散散、断断续续地传出唰唰的落笔声。
原本多数学子还抱了几分轻蔑,究竟是何考题,竟要从初五写到初七,即便初五已消磨掉大半日。可如今看来,若要将其思虑得更为全面,这些光阴怕是远远不够。
林明礼对策问的破题已有大概的思路,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仍是对向成林的忌惮和忧虑,几是两股力量的激烈碰撞下,他微微皱起眉头,举起了手。
这并非是要交卷的意思,考试过程中若有三急,尽可抬手示意。院中负责巡查的胥吏会抽调两人陪同登东,通常这二人是隶属不同部司,未免有串通勾结的嫌疑。
仅凭观察林明礼的衣着和配饰,这两名胥吏面面相觑,已大抵互通对方的意思,‘此人的身份不同寻常,手里要留些分寸’。
林明礼不知是有意无意,不等两名胥吏各自陪在两边,也未分清向左还是向右走,直直地往向成林所在号舍的方向踱步而去。
倘若是寻常学子,这般的态度,那两个胥吏大可行使手中的微末权力,判他个舞弊之嫌,驱逐出贡院。可到底是心有忌惮,稍略忍了忍便跟了上去。
林明礼眸光微微向左一瞥,向成林的卷子悉数落在他的眼底,密密麻麻地写了大片,至此仍是片刻不歇地落笔成文。相比而言,相邻两边学子的试卷就显得干净许多。
他眯了眯眼,腮边的肌肉分明地突出,甚至双腿不知怎的,突然感觉到几分僵硬。
两名胥吏见状,面色微微一沉,步伐又轻又快地赶了上去,死死地将林明礼夹在他二人当中。
即便此人身份显赫,他二人却也不能置之不理,若是为其他学子瞧见这般光景,当场举报,他二人可保不住手中的饭碗。
林明礼顿时缓过神,暗骂道,‘这是在贡院!是在科考!方才的行径即便是判个舞弊之嫌,也丝毫不为过。’
然,他深深地陷入矛盾。
林明礼,他自己登不登榜并不重要。可倘若是这位向公子登榜,他与杨湜绾的亲事就有如铜铸,坚不可破。
三殿下交给自己的利刃到底要不要用!
林明礼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根根发白,薄唇几是快被他咬破出血。
“咳咳咳,咳咳咳!”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咳嗽声,恰巧是三轻,可紧跟着又是几声重重的咳嗽,连接得很紧密,很难听出到底有几声。
林明礼浑身一松,迟愣在原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看望向成林。
一旁的胥吏见状,赶忙用身体撞过去,以分散他的注意。
林明礼立时反应过来,后脊涔涔地冒着冷汗,心中默念,‘不可四处张望!万万不可四处张望!’
然,这三人不过是刚刚拐过转角,却骤然发生意外。
有一学子似是突发癔症,直奔向成林所在的号舍。正值他一门心思地书写策论,一道黑影骤然印在他脑后。
只觉刹那间昏暗,向成林刚欲抬头,号板上的卷子已被此人夺去,撕个粉碎。
这显然是出乎他的预料,甚至令正在巡查的官员也不禁迟愣原地。迅雷不及间,这名学子已冲到邻舍学子跟前,将他们的卷子也撕个稀碎。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巡查的官员赶紧命人制伏,旋即将案情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