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出发,一路向南步行,途中陆陆续续遇到许多自山中逃回的难民,看样子都是躲避兵灾的乡民,听闻战争结束,拖家带口自山中逃回。磕磕绊绊,直到午时末方才抵达翟道县城,此时县城仍由军队严格管控着,进出城门均要接受盘查审问,致使城门口挤满了人。子言一介书生,身无长物,也无甚可搜,简单询问后便顺利入城。走进城内,虽然依旧可见往来巡视的一队队士兵,但街上的行人群明显增多,家家户户随处可见的炊烟也为这饱经征战的古城增添许多生气。子言没有回军营,也没有走进伤兵营,而是饥肠辘辘在城内搜寻着,搜寻哪里可以购买干粮,搜寻哪里还有车马行,哪里可以寻方便,可以早点儿回家。街上已少见往日在城里避难的乡民,纵使城隍庙、佛寺这边,也离去大半,料想应是都回家了。走了两刻钟,依旧没有结果,口干舌燥,来到一家露天面馆坐下,老板见一书生坐下,诚惶诚恐跑来招待,急忙盛满一碗面汤送至子言身前,子言也不问其他,一饮而尽,老板跑去又盛满一碗送来,子言直言谢谢。老板便问子言“公子是否吃饭?”不好意的点点头,“稍后”一声,老板转身去忙了。
正值午时末,街上人更多了,老板的面摊四张桌子,三三两两坐满人,唯独子言一个人坐着,仿佛这身衣服与平民老百姓有着天然的隔阂。等饭上桌的时候,大家不免闲聊几句,这不又开始了。
“我听说呀,这次我大周国能够获胜,全靠那秦元帅和陈将军之子,英明神武啊,一把大火烧尽狄人六万精兵强将,大显我周军神威呵!我若有幸参与其中,也不枉此生啊!”一个声音道,
“也确实啊,若不是这把大火导致双方停战,我们能不能活着在这里讨生活都难说啊,我看放的好!”面摊老板称赞道,
“我可听邻家当差的表兄说了,他听大军里人讲呀,是个书生出的主意嘞,他们一同去谷中时候,所见遍地都是焦尸,可凄惨了!他们自己都害怕了。你想想,五六万人呐,烧得尸油都出来了,身上还冒着火,嘶嘶响,难以想象呀,真是太恐怖啦,啧啧!”另一个声音道,
“还是读书人心思毒啊,这如此残忍无道的办法都能想得出,也不怕天打雷劈!”又一个声音道,那煞有其事的样子仿佛化作正义的使者,赢得周围几位纷纷称是。
“咳、咳、咳…”闻言,一时不察的子言被呛到嗓子,大声咳起来,嘴里饭菜一股脑儿吐的满桌都是。
“伍长,快瞧,是先生,那是先生!”声音引得丈许外一士兵的注意,他顿时认出子言,急忙对身旁领队的伍长道。伍长确认后,当即命令一士兵回营复命,而后带领其余人疾步上前,一同行礼道:“拜见先生!”
“先生?!”有在座的好事之人好奇道,“可是哪位放火杀人的书生 ?”
“先生千金之躯,怎能做此等事情”,那伍长听闻,骄傲道:“当然是我们在先生谋划之下成就此事!”
旁听之人心情一起一落,舜至谷底,惊吓不已,怎就遇上此等煞星,刚才还说了那些胡话,这岂不,岂不…,连忙跪下求饶。子言看向这一队士兵,平复心情后,无奈道:“你们一直在找我,是谁命令你们的?”
“是小陈将军和小秦将军命令我们的,先生!”领头士兵施礼道,随后将那日的事情一一告知子言。
子言心下了然,然而他并不想回去,这份天大的军功他也丝毫不在意,便谢绝好意,让其带话传与初平,说自己安然无恙,欲独行回家,不必挂怀,让他们也不必挂念,不必寻找,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回家。留下几文饭钱,转过身对跪地的众人道“我若遭天打雷劈,就拿你们顶雷!”而后不顾众人挽留,继续向南而去。
“若再敢出言不逊,胡乱编排先生,当心你们脑袋!”领头士兵对众人喝道,而后立即带队回营复命,留下一群诚惶诚恐的吃瓜群众。
刚出南门没多久,身后传来初平声音,转头望去,一身暗银色盔甲,身披深褐色披风,骑在一匹狄马之上,配上他魁梧健硕的身姿,任谁见了都要喊一声“好俊的后生!”,马儿很快便至身前,初平跳下马,疾步身前,满腹牢骚责难道:“你怎么回事啊?离开都不说一声,并不知道让人很担心吗?”一拳砸在子言的肩头,子言不察就是一个趔趄,初平急忙上前搀扶,关切道:“没事儿吧,身体怎的如此虚弱?”
子言摆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不打紧,大病初愈恢复如此,还好;今儿瞧你这副相貌,让人欣慰不少!”
“这还不是托你的福!当真要回?不然骑我马回吧,缴获的,还未报备,营中的事情,我替你去说说”初平道。
“竟把这事儿忘了,也好!等升官发财了,请我喝酒哦!”子言笑笑道,
“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呀!”初平正说着,身后驶来一辆马车,靠边停下。
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趴着对子言招手道:“安兄,听闻你回来了,也不来看我们就急着走,不够意思啊!来人,快快给安兄送去!”
一军士自马车上取过一个包袱,走上前来双手奉上,郑重道:“兄弟们知道您不好名,不爱财,这是一点儿心意,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还望先生收下!”
子言闻言接过,跨上初平的骏马,一声告辞,扬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