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衙役护佑下,王正贤来到城内将军临时府邸,报上名号后在守门官兵带领下进入府内大堂。这原是县里一豪强大户的宅院,其人手段颇多,为人阴狠毒辣、嗜财如命,与那原知县沆瀣一气,豢养家丁、为祸乡里,义军围城时携家财潜逃,被堵于东门城下,不但全家殒命,恶奴纷纷被处死,而且府内被洗劫一空,只留下这座空空府邸。说起这座府邸,也当真奢华,四进四出的大院子,每到一处无不是雕梁画栋、拱斗飞檐,可见其主人是花了大力气的,尤其后院花园,亭台水榭、假山游鱼好不雅致,临时充当将军府邸也是相得益彰。
一杯清茶见底,方见秦无炎带着军需官白行严自侧门而入,他当即起身施礼,却被将军制止:“王县令快快请起,本将公务繁忙,让你久等,真过意不去呀!此处甚凉,你我同去书房一边烤火一边议事可好?”
“多谢将军!”
几人来到书房,围着火塘坐下,一边手捧热茶一边商议粮草之事。
“王县令,不瞒你说昨日大军凯旋,本是大快人心,但想那贼匪依然盘踞山中、实力尤在,随时有肆掠地方之嫌,某便忧心忡忡、夜不能寐,本想挥师除贼灭盗,奈何、奈何…唉!”
“将军何故叹息,不妨说来,卑职定然全力相助将军!”
“本将素知王大人能力出众、为官清廉,现有一事正需大人相助。”
“将军不妨道来,卑职能办到的定当全力以赴!”
“好好好,本将军就欣赏王大人这种气度!自大军出长安以来,为加快行军,驰援这里,本将军轻车简从,一路疾驰,因此粮草物资携带较少,此前几番大战已几乎告罄。前日又得消息,定州常平仓又遭贼人侵袭,五成粮草毁于一旦,大军而今所携粮草只剩三日之需,本将虽已发函至附近州府,奈何时间紧迫,远水解不了近火,因此请王县令筹集粮草,已解大军燃眉之需!”
说道筹粮,县令王正贤也大为苦恼,他走马上任不久,上任县令被反贼砍了,留下如今这个烂摊子,不但城防年久失修,县里多处亏空无处填补,而且府衙恶名显露于外,朝廷政令难以通行,若只是这些也就罢了,他相信凭借自己智慧终能改善,可偏偏曲城最是靠近贼巢,不仅每日提心吊胆,纵是县里望不到头的政务也令他焦头烂额,豪门大户不是早早离开就是身首异处,县衙残破不堪,府库空空如也,衙役招募几乎停滞,处境可谓不艰难!而今大军来此驻扎,县城安全大多无虞,可是要筹粮真是难倒他了!他有些后悔为啥当初没有听夫人的话,不但没给上司送礼、拜码头、表忠心换个好地方,反而对其横眉冷对、公事公办、一副绝对不偏不倚的样子,闹得如今这般田地,唉!可让自己向他们低头,那是痴心妄想、绝无可能,一群什么玩意儿!可将军要筹措大军粮草,以而今县里状况是断然不可能完成,思来想去只能实话实说,希望对方是个识大体、讲道理之人!
慢慢推开秦将军的手,王正贤起身郑重一礼,而后说道:“将军厚爱,王某无以为报!但筹粮一事,还请将军听卑职细细道来?”
“但说无妨!”
“谢将军!卑职虽到任曲城不久,但夙兴夜寐、勤于政事,悉知此地内情,曲县经贼匪肆掠后,城内更是十室九空,豪门大户不是死伤殆尽便是早已逃之夭夭,余下百姓莫不是艰难度日,城内尚且如此,城外则更难!将军欲在此地筹粮,卑职…卑职恳请将军放过曲城百姓!”
“呃…!”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其实也不难猜,大军入城后,非但没见着多少城内百姓,而且目之所及尽处是凋敝的城垣、破败的街道,行人见之匆匆疾走,不敢停留,满城萧瑟可见一斑!“那府库可有存粮?几日之需也可?”
“回将军,卑职每日吃糠咽菜,自得其乐!”
“呃,你…!”想不到这人竟然如此赖皮,秦无炎顿时哑口无言。
“本将着实为难呀!”
“将军,卑职知道哪里有粮食,并且足以供应大军一切所需!只是…”
“只是什么?”
“卑职没银子啊!此去东南三百里的冀州府,几大粮商群集,尤其是钟、石等皇商世家,所囤积的粮食堆积如山,而今外部动荡,内又生乱,想必他们十分愿意出手的!”
“嗯,不错不错!”秦无炎想到安子言正在冀州购置药材,可修书一封,带回粮食岂不一举两得,当即吩咐白行严亲领一队官兵飞马赶往冀州城,可这一来一回路上时间甚久,大军粮草恐难坚持,看来还得想想办法呀!
“将军,卑职有个不情之请!”
“哦,王县令请讲!”
王正贤再施一礼道:“多谢将军!想必您也看到了,曲城破败异常,城内百姓朝不保夕,城外一些地方已如同人间地狱、惨不忍睹,卑职独胆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将军成全!”
“不情之请?你还是别…”
“将军,难道您忍心看着百姓卖儿鬻女,甚至易子而食吗?难道您忍心看着百姓再次沦为流民,客死他乡吗?难道您忍心看着江山凋敝、山河破碎么?”说到这里,王正贤立即跪倒在地,泣声拜道:“将军!还请怜悯怜悯百姓吧!”
“叫你来真是个错误!”
王正贤不顾脸面再次下拜:“谢将军,卑职代曲县百姓拜谢将军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