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朝见之后,那汉子先说起了话。
“小老邹云腾,乃此间代亭长。三位小姐既非官家人,就以平礼相见了。”两手相叠,微微躬身。
对方是村民,非妖非魔非怪,既以平女现世,就施秦朝礼规。
三女站在三丈外,掌心覆掌背,放于右腰间,两膝微屈,算是还了个拜手礼。
“邹亭长好啊!听这小妹妹说,这是毛竹笋,我们买几个去路边烤了吃,吃了就走,可好?”
“恐怕……恐怕要让姑娘们失望了,这些竹笋都要上交官府,这一片竹林,亦是官家所有,小老儿可不敢造次啊!”口口声声自称小老儿的邹云腾,年岁不过三十出头,旁边他儿,十一二岁。而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说了一句话之后,已经跟着她身旁的大姐埋头继续挖笋。
“没事儿,邹亭长,我们不会为难你。”赵萱萱往那妇女身边走了两步:“我想去她家蹭碗饭吃,这个与官府无碍吧?”
“嘿嘿!姑娘真会说笑,她们都是朝廷流放过来的罪人家属,野菜都没得吃,哪有米饭招待?姑娘,瞧你们也是富家小姐,就没带些干粮在路上吗?”这个邹姓代亭长,一推二探,心思也甚是缜密,难怪能做个代亭长。
玉兔指着满竹林的野苋野艾:“这么多野菜,怎么会没野菜吃?我都能吃,大家为何不摘回家去?”
邹亭长呵呵一笑,先让他小儿去挖笋,然后才说道:“小姐姐不记得了么?这是官府的土地,谁敢私自带回家?抓到要杀头的。”
赵萱萱又看了一眼嬴阴嫚,微微一笑:“邹亭长,我就说嘛,怎么你也要干活,原来是为了监视他们啊!”
这会儿,邹亭长已转身去挖笋,站得太久,他也担心被小人举报:“姑娘们,快走吧!待会收笋的官差就要过来,逮到了,充公做苦力呢!”
冷不丁嬴阴嫚一掌劈出,咔嚓嚓断掉十余根竹子,咬牙切齿道:“这些狗东西,不问青红皂白的吗?如此压榨又欺凌平民,怪不得姓刘姓项的要造反。”
这一刻,嬴阴嫚深深体会到,野菜都没得吃的压迫,换作是自己,都会随大流揭竿而起。
发泄过后,是一声长长的无奈叹息。
挖笋的村民,怔愕扭头来瞧。纤纤小腰,柔柔玉手,原来是个武林高手啊?
村民皆想:加州到闽南,千里长路,盗匪横行,是得练几手绝活儿,才有胆儿上路。不然,如此如花似玉的姑娘,不一早成了沿途虎狼们的美食?
小女孩悄悄跑来,她全身已湿,两手泥巴,想碰嬴阴嫚雨衣又不敢,昂头轻轻说:“姐姐,教我武术,你们去我家吃饭。”说话时瞄了瞄左右,声音又压低了些:“姐姐,过年时,我偷偷藏了两条番薯,都给你们吃,好不好?我阿姐都不知道的。”
“好,我答应你!”嬴阴嫚俯身轻语,催她去继续干活,别让他人发现。
得到答应,小女孩欢快离开。
邹姓代亭长‘唉’了一声,直起腰身,甩了甩手上泥巴:“姑娘,叫你们走不走,现在真不能走了,否则,小老儿就要被砍头了。”
赵萱萱笑嘻嘻道:“邹叔,放心,我们不走,坚决不会连累大家。”
竹林被毁,官府必然追究,而首当其冲受灾殃的定是这些流放村民。大刑伺候,抽筋剥皮,包括代亭长在内,无一人能幸免。
听到这三个女子不走,站在雨中手颤脚抖的众人,始平复了些狂跳的心脏。
有人认罪,那么,死的人就不会是自己了。
如果三女真要走,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一哄而上,将三女五花大绑。
至于什么辣手摧花,此时已无暇兼顾了,谁让你们不知天高地厚?谁让你们藐视秦朝法规?
互相朝见之后,那汉子先说起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