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这么了解他的感受?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了解他的感受?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去了解他?
“将心比心”这个词很多人到知道,但少有人能做到,至少纪晔从来没有见到过。
但是现在他见到了,她为他的哀伤扼腕,为他的健康击节,她与他截然不同,却流露出了比任何人还要深的尊重。
是的,他要尊重。
手指不由自主地又动了一下。
冰冷的心像是被铺上了一层暖暖的光。
这次他那个永远无法被人触及到的,那个大多数人都不能领悟的痛点,被夏月月彻底被击中了!
心里泛起了大大的涟漪。
……
做好所有保护措施之后,夏月月和白令推着纪晔在深夜的马路上走着。
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又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很容易将心里深藏已久的话说出来。
“总裁没生病之前一直是一个人,别说女朋友了,连个朋友都没有,这样安静地在深夜散步还是第一次。”白令忽然感叹。
夏月月盯着纪晔沉睡着的俊美侧脸:“就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吗?长得这么帅又有钱找个朋友应该不难吧?正经的很难,不正经的一抓一大把。”
白令笑:“除了工作,总裁私底下很少说话。”
“而且,”白令古怪地盯着夏月月,“他不找女人,很多女人想和总裁在一起都被他冷冷地警告了。”
轮椅上的男人微微向后躺着,即使是盖着毯子也无法忽视那对笔直有力的大长腿。他侧脸冷峻,哪怕现在变成了植物人,也让人感觉他是一只沉睡的狮子。
夏月月双眼一亮,笑得眉眼弯弯,用手挡着嘴的一面,笑咪咪地说:“那我岂不是第一个接近他的女人?”
白令点点头。
黑夜微凉的空气中,纪晔浑身的细胞透露出自由的气息,虽然不能动,但是感觉整个人都自然地舒展了。
听到夏月月和白令在聊天,而且还是关于他,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听。
听到夏月月说“那我岂不是第一个接近他的女人”时发出的笑声,纪晔微微怔了怔。
这要是别的女人,纪晔一定会在心里嗤笑这女人自不量力,从而对她产生厌恶的情绪。
可她是夏月月。
纪晔只觉得她的笑声很甜,让人联想起棉花糖,可以判断她一定长得阳光乐观,是个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人。
夏月月和白令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他那么冷的话,人是不是也很难相处啊?”夏月月问道。
他以前的照片很酷很拽的样子,甚至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
纪晔的心跳了跳,有种莫名紧张的情绪。
她,好像不太喜欢他?
得知他冷酷少言,会不会疏远他?
只听白令马上道:“总裁只是看起来比较冷,其实他是个好人,资助过很多希望小学。”
虽然只是为了给公司打口碑。
没想到夏月月马上就识破了,她摆摆手,笑道:“你不必说这些场面话,我信他是个好人就是了。”
白令:“?”
这么容易就相信了?说服你这么简单?
夏月月十分认真地解释:“他是我的老公,也是金主爸爸,金主爸爸说的话都是对的,金主爸爸说他是好人,我就信。”
白令:“……”
可真是毫不做作。
纪晔第一次觉得钱是好东西,它确实可以买很多东西,包括感情。
而他一点也不反感。
因为夏月月的感情是真的。
两人推着纪晔走到了一个楼梯形的下坡。
白令抓住轮椅的把手:“夏小姐,你先往前走,我抬一下轮椅。”
夏月月有些担心:“你一个人可以吗?”
白令微笑:“我经常健身,做这些没有问题。”
“我还是有点担心,”夏月月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她就舒展了,笑盈盈道:“我和你一起抬吧。”
“真不不用,如果你实在担心,就扶着一下总裁。”白令说着,顺手将纪晔连轮椅一起抬起来。
白令就算再有力量也比不过四个保镖,当失重的感觉袭来时,纪晔下意识有种不安全感,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倒下去,还没有来得及慌张,一只小手便握紧了他的大掌。
纪晔整个人微微一僵,一个晃神的功夫,那只小手攻城略地,更进一步。
他的手好大哦,我都握不住,不过还蛮好看的,根根分明,骨节修长,都可以去做手模了。夏月月瞅着男人的手。
接触到了女孩的手,纪晔愣怔着,手心尽是软乎乎的感觉,手感极好,让人想攥在手里捏捏。
那小手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主动往他手里钻,攥住了他的整个大掌。
因为爬楼梯有些颠簸,她把他攥得紧紧的,生怕他发生什么事。
纪晔又僵住了。
她的手,好软。
幸好他现在不能用力,如果他不是植物人,都怕把这只小手捏红了。
“白助理,这里的楼梯比较陡,你慢点。”夏月月认真地嘱咐。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虽然心里这么说,但是白令依然礼貌道:“好。”
又道:“夏小姐似乎对总裁很上心。”
“那当然呢,他是我的丈夫嘛,还是金主爸爸,这都是应该的。”
纪晔喜悦的心情微微有些凝滞,她都所有的金主都这么上心吗?
不知是不是多年来共事的默契,白令将他的所思所想问了出来。
夏月月呵呵一笑:“那当然不是,因为他还是我的丈夫。”
“那娱乐圈的金主呢?”
“他们都是合作关系,相互利用啦,在我心里都不算金主,而纪晔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金主,而且,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很有眼缘。”
因为长得真帅。
纪晔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舒服了,一股喜悦的情绪在心里升腾,那点颠簸带来的小小不适完全可以忽视。
两人终于把纪晔搬到了上坡,放轮椅的时候,因为光线昏暗没对准,把轮椅放在了楼梯槛上,纪晔没坐稳,就这样直直地往下倒。
“小心!”
夏月月第一时间察觉,几步蹭到纪晔面前,双手从他的胳膊下钻了过去,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
她紧紧抱着,生怕纪晔倒下去了。
两人抱了个满怀,亲密无间,远远看过去就像是夏月月被男人圈在了怀里。
纪晔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整个人体温上升,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
他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这么抱过,更别说被女孩抱。
他小心又慌张,想起来又眷恋她的怀抱,竟然很古怪地庆幸自己是植物人,可以被她多抱一会儿。
转念一想自己可能是植物人做太久了,竟生出了这种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想法。
夏月月歪歪扭扭地抱了纪晔一会儿,白令从她怀中扶起纪晔,放到了轮椅上。
两人又推着纪晔走了一会儿,夏月月忽然道:“等一下。”
她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保温瓶,打开,一点点地给纪晔喂下去。
白令发现平常她是不怎么带瓶子的,可能是因为今天要带纪晔出去特意带的。
总裁嘴唇有点干,这种小细节只有女孩子能发现了。
“你对总裁耐心很多。”
看着夏月月笨拙却小心的动作,白令忍不住说。
夏月月专注地给纪晔喂水,轻轻道:“没什么啦,举手之劳。”
白令叹了一口气:“自从夏小姐出现后,总裁好了很多,如果总裁有意识的话,相信他的痛苦也一定减轻了许多。”
夏月月却摇摇头,少有的严肃:“身体上的痛苦确实减轻了,心理上呢?”
空气蓦地一静。
谁都不忍心再说话。
纪晔感觉自己心像是被轻轻握了一下,开始有点痛,随即像是有温暖的水流淌而过。
现在的科学技术很发达,在医生的帮助下,他可能再活几十年。
可那又怎么样,他是一个有钱的废物。
有可能这辈子都会是个废物。
这个想法压在他的心中,原本以为没有人能体会到,夏月月却说出来了。
纪晔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就感觉他孤独了很久,虽然现在依然孤独,却不那么厌恶了。
这一切的痛苦,不甘,和仿佛看不到头的黑暗,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
见气氛有些滞闷,夏月月从包包拿出今天做的小甜点——一个圆圆的观音像。
“甜点师父说这样可以为纪晔祈福来着。”她把观音像放在纪晔的手心,让他的大手牢牢包住。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管,却是有些消瘦了,夏月月不禁有些心疼:“他应该会很快好起来吧。”
白令沉默半晌,道:“医生说,有机会的。”
礼物?特意为他做的?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令纪晔心中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