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眸色微冷地道:“当断则断,颜家的人不能再接近他了。”
陶曦月默然须臾,说道:“殿下可愿听妾身说两句真心话?”
“你说。”他想也不想地便颔首道。
“今日就算董氏之子并未因那碗面出现什么不妥,大郎事后也知晓自己不过是反应大了些,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既会产生那种反应,想必也是因为平日里有人对他说过不少殿下与妾身不可能与他相亲的话。”她说,“大郎年纪还小,往日里颜家人又俱都只围着他各种关爱,比起是非道理的分辨,他的想法其实更简单——对他好、与他亲近的,他自然便是全身心的信任和依赖。所以,殿下此时若一概禁了他与颜家人往来,他在病中难免更易多思多虑,只怕是连那碗汤药都不敢喝了,就算喝下去,他心中抵触,药效又还能剩下多少都未可知。”
“再者,”陶曦月斟酌地道,“大郎是因受惊过度生的病,殿下此时却禁了颜家人来探望,若是他们在外面去说,恐怕也会引起些不好的猜测。”
那对安王、对她和陶家,都没有好处。
李衍皱了眉,半晌,闭眼叹了口气:“我从未料到过小孩子的事会这样难办。”又问她,“那依你的意思,我此时只能由得颜家人往来王府了?”
“他们若要来,来就是了。”陶曦月道,“到时让范氏去应付,只管把人圈在她那里别走动,这样外面说得过去,里面也让他们接近不得。”
范氏这会子正是需要表现将功折罪的时候,况又素有积威,让她去对付董氏再好不过,如此也可免了她暗中坏宁氏的事,只有将责任一分为二让她两人全都担上,才能保证谁也不敢置身事外。
李衍闻弦音即知雅意,眉宇间霎时一松,立刻点头:“好,就这么办。”
“但至于治本之法,”陶曦月看了看他,“大概还是要像殿下说的那样,从颜家下手,只不过……分骨离筋,要打击颜家很容易,但要让大郎不记恨您,又让外面的人没什么话说,只怕需要些非常手段。”
李衍与她相处这些时日,早已晓得自己妻子是个什么性情的人,见陶曦月竟肯主动开口与自己说这些,便知她这是愿意出面担下事的意思。
他凝眸深深看了她良久,也不多问别的什么,只郑重地说道:“此事有你,我放心。”
这日上午,陆玄带了两箱笼的书来到陶家,陶云蔚闻讯出来迎他的时候,正看见不为和归一两个正在陶爹的安排下,把东西往自家的书房里搬。
见陶云蔚面露诧异的样子,陆玄也不待她问,便直接说道:“这些书都是给你看的。”他说,“原本我想着先慢慢带着你学的,不过我马上要出趟远门,所以就干脆把这些都先拿过来给你,你读书时若遇到什么难解之处,或是想要与我讨论,就写信来。”
陶云蔚蓦地愣住。
大宗学结束之后,他说是因着崔十二娘将要出嫁的缘故,又在照金巷里多住了些日子,前几天才刚刚搬回了小竹苑。
陶云蔚那天去送他,当时陆玄就提出了教她谱学的事,她没想到他还放在心上,而且考虑到她嫌弃小竹苑远的事情,他还说可以先把书拿给她看,等她看完了再去与他说心得,顺便又换些看。
她也知道他住在照金巷其实并不太方便,况自己也不可能日日上门,又或许是因她心底多少有些不够坦荡,所以他搬回小竹苑的时候,她虽觉得牵挂,但其实也小小松了口气。
好像他若还是暮苍山上的那个人,她才能和其他人一样,有顺理成章去见他的理由。
但陆玄现在对她说,他要出远门。
陶云蔚才忽然意识到了,从她与他结交以来,他好像一直都在她转身便能寻到的地方,但其实他是那个可以逍遥四海,令人经年难觅踪影的陆一闲。
于是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不由脱口问道:“你要去哪里?几时回来?”
陆玄一愣。
陶云蔚此时回过神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可能有些唐突,这是他的私事,她怎好多问?她当即就要开口挽回:“我只是随……”
“我要去蜀郡,有个朋友来信需要我帮忙。”陆玄笑着对她说,“至于几时回来现下还不好说,若能早些处理好我就早些回了,你这边若有什么事尽管写信给我。”
陶云蔚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问他:“那先生打算几时启程?”
“明天就走,早去才好早回。”陆玄说着,微微含笑地看着她,“你要来送我么?”
这人。陶云蔚失笑道:“先生既这么说了,我自然是要去的。”
此时恰好走过来的陶从瑞听见自家闺女说的这句,忙皱着眉喊了声“绵绵”,三两步迈上来,责道:“你怎好这样对陆三先生说话。”
李衍眸色微冷地道:“当断则断,颜家的人不能再接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