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还没来得及回话,陶新荷便道:“你别问她了,我今日面皮之沉重,你们是体会不到的。”
崔湛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忽地笑了。
陶新荷立刻冲他瞪了眼:“你还笑我,要不是你昨夜没把我叫起来,我今天也不至于这样心虚。”
他忍了忍笑,正色道:“你可听说过输人不输阵?”他说,“你昨晚若不好好睡觉,只怕今日模样看起来憔悴,都不必动手比试就让人晓得你心里发虚才会彻夜用功了,现下瞧着神清气爽,待会要兜面子也才有些说服力。”
陶新荷立刻被他给说服了:“你说的有道理!”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我现在看起来真地没有什么憔悴的痕迹吧?够精神么?要不要再多涂一点点胭脂?”
崔湛颔首:“现在这样就很好。”
她向来对他信服,听崔湛这样说,心里也就踏实了大半,索性敞开了想:反正自家门庭不如建安崔氏又不是什么需要掩饰的事,与其让人瞧见她为了追上这些高门女的脚步把自己搞得心虚又疲倦的样子,还不如像元瑜和婆母说的那样,大方坦荡些,也好让人晓得她们陶家虽然门第不如崔氏,但女儿却没有怯场的。
她纵有不足,日后也可弥补,但若今日输了阵,那可就真将自己放在弱势了。
如此想过之后,她也不再有什么忐忑的,秉着只当自己来崔家是为了求学上进,刚入学考校不过关也没有什么的心态,这顿早饭她仍然吃得很愉快。
早饭过后,崔湛便打算去换个衣服,让陶新荷不用等他。陶新荷知道他素来注重仪表,虽然心里很想与他同路,但考虑到她今日确实是崔家人关注的重点,便也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于是默默给自己鼓了个劲之后,就带着左右先出了门。
今日又是和风暖阳的一天,大约是因着天气很好的缘故,比陶新荷还要早到挽风园的人有不少,她远远看着那些站在岸边、桥上看风景,还有已入席坐在了香几前正在饮茶谈笑的人们,发现宗支这边几房的姑娘和媳妇都已经来地差不多的样子,而唐娘子作为这次香宴的主持者更是如只花蝴蝶一样在人群中应酬忙活,她不由暗暗深吸了口气,心想还好自己来得不算晚。
陶新荷弯起一抹合适的浅浅礼笑,昂首挺胸地款步走了过去。
“元瑜媳妇来了?”唐娘子看见她就笑着打起了招呼,其他人也纷纷朝陶新荷看来,相互与她见礼。
“怎么只你一个人,元瑜呢?我听说他昨天不是就回来了?”唐娘子边说,还边朝她身后张望了一眼。
其他人虽仍在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自己的,但耳力也明显都集中到了这边。
陶新荷笑道:“夫君知道五婶这里忙着,恐怕需要人搭手,就让我先过来了,他稍后就到。”
唐娘子道:“嗐,哪里需要你帮手,你坐着便是了。”
这话听着像是客气,但她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却又有些许微妙,认真听起来又似是隐隐有种觉得对方无用之意。
陶新荷只当没有看见旁边人瞧热闹的眼神,笑得眉眼弯弯,一副颇不好意思又受宠若惊的样子,语带钦佩地道:“五婶不仅能干,人漂亮,性子也好。侄媳嫁过来后还没为家里做什么,尽受阿娘和您这样的长辈关怀了。”言罢也不等对方说话,又径自续道,“那您忙着,侄媳就不耽误您了。”
言罢,她兀自朝着唐娘子等几个长辈施了一礼,便转身由海棠引着去了自己的位置入座。
桃枝素来是最了解自家姑娘的脾气,见陶新荷今天表现这般淡定,松了口气之余不由低声赞道:“夫人先前的样子是有些二姑娘的模样了。”
不仅能将不好听的话过耳即滤去,还能演着说几句了。
陶新荷道:“本就是客气话,谁还想真去给她打下手么?她只要不指着我家里骂,我原也不必与她较真,顺着捧她两句就是了,这不正好脱身。”
桃枝笑着应是。
陶新荷坐在这里自己喝着茶,不时接收着来自其他同辈和小辈的问候,甚至还有其他房里的长辈。同崔湛说的一样,她果然无需去特别记住这些人,因为他们都会主动来与她打招呼,再加上身边又有春棠这样的好帮手,她便只需要在一次次重复的会面中把他们看个脸熟就行了,往后就自然而然无需侍女提醒也会认得。
又过了一会儿,崔夫人到了。
陶新荷立刻起身迎上前去,笑吟吟地挽了婆母的手,一路有说有笑地把崔夫人送到了对方的席案落座,然后又站在旁边陪着说了会儿话,直到她公爹崔昂不知从哪里——估计多半是卢娘子那边过来,她才告退回了自己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