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娃也一样的光头长袄。
小娃儿看不出男女,站在一起,孙子孙女都一个样。
店家收好麻袋,拜别黄婆婆,匆匆回去了。
回到家中,他还跟婆娘说这种新鲜事:“王婆婆她家的孙子孙儿都剃了光头,说是从抚幼堂学来的新法子。”
他婆娘却见怪不怪道:“不止黄婆婆家孙子孙女剃头了,好些人家的娃儿都剃了,刚才我见着牛大嫂,还问她要不要一起给家里的娃儿剃。”
“剃什么剃?”店家不高兴了,“好好的娃儿,剃头剃得光秃秃像什么样子?”
“光怕什么,冬天搁家里养一养,来年春天就长出了新头发。剃了头虽然不好看,但总比较被虱子咬得身上一个疙瘩又一个疙瘩来的好。”
虱子咬人很疼,冬日里又没办法经常洗澡,人被咬了只得脱下衣服慢慢找身上的虱子。
小娃娃不像大人那样知道及时捏死虱子,每年冬天都会被咬出一身又一身的疙瘩。
当娘的心疼,只能拿香油抹一抹。
店家婆娘凑近店家:“他们都说这位郡王老爷是难得的大好人。”
“市面上的风向不就是一时一个样,前一段时间还骂人家郡王老爷草菅……那个什么,对,人命。”
“什么草?那是先前的县令老爷放出来的谣言,你知道山花家那个娘家哥哥不,就是那个长得又矮又敦实,养马的那个。听说去年郡王老爷给他送了一种青粮,可值钱了。”
“我可没有那个养马的本事。”
“谁叫你养马了?”店家婆娘拍了他一下,“我是听说郡王老爷发话,来年借马给人去开荒,谁开出来的田就是谁的。我们要不要也去开点荒出来?”
店家嗤笑:“郡王老爷吃饱了撑的?没事还倒贴马给你,让你去开自家的田?”
“真的,你见过在街上走的那个田官周老爷不?说郡王老爷叫他在办了,想要租马的,可以去找田官老爷。”
店家呵斥了自家婆娘的异想天开。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煎饼一样这面翻了翻那面,愣是睡不着。
旁边的婆娘已经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脚边的一儿一女也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店家听着一家人的呼吸声更睡不着了。
这两年生意不好做,长马县穷,店里的新米变成了陈米,陈米又变成了一年前的老陈米。
他险些把棺材本儿都垫下去。
娃儿一日比一日大了,儿子说亲要出彩礼,女儿出嫁要出嫁妆,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
店家在床上躺了一夜,第二天不顾外面还在下着大雪,往怀里揣了个饼子,就要往外走。
他婆娘喊:“你要到哪去?外面冰天雪地的,还出去瞎逛什么?”
“你莫管,我去找老哥俩喝酒。”
“喝喝喝!生意都不做了?”
“大雪天哪来的生意?我去了。对了,你不是要给谷子和棉花剃头,烧点热水剃了吧,正好冬天养一养,明春头发长得更浓密。”
“一时一样,现在又愿意了?”
店家没听婆娘的嘟囔,揣着饼子跑了。
店家姓卢,名叫本绅,他们族在长马县是大户,有宗祠的那种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