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容被她这话逗乐了,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说:“不得无礼,皇宫哪是你能说的?祖母还在前面等你,二姑姑今日带来了萧家郎君小姐,不能怠慢,我们该去前厅见客了。”
谢玖兮换了身衣服,谢韫容亲自散开她的头发,给她重新扎了整齐的发髻。但谢玖兮心情低落,连被抱到前厅也恹恹的。谢颖看到谢玖兮却很喜欢,立刻将一个锦衣玉带的男郎拉到面前,道:“娘,真巧,子锋和皎皎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连时辰都只差几刻钟。看来,他们表兄妹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谢老夫人很明白谢颖的心思,萧道这些年节节高升,手握重兵,但在文臣中的力量并不强。而谢家在建康盘踞百年,最鼎盛时朝堂上一半官员皆姓谢,谢家的女儿不似公主,胜似公主。谢颖虽然也姓谢,但终究是个庶女,如果能和一位真正的谢家贵女联姻,萧道在朝中无疑会如虎添翼。
谢老夫人对此乐见其成,门阀世家为了巩固权势,这些年彼此通婚,早已形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格局。谢老夫人这一脉是谢氏嫡系,但子嗣并不昌盛,大房嫡女谢韫容要入宫为太子妃,二房是庶出,三房早逝,只留下谢玖兮这一滴血脉。
世家注重血统,连带着也十分在意嫡庶,每一个嫡女的婚事都要精打细算,万不能浪费了。谢家已入宫一个女儿,没必要再搭进去一个,许给兰陵萧家倒也不错。
谢老夫人有意让谢玖兮和萧子锋培养感情,说:“别拘着他们了,让孩子们自己去外面玩吧。”
侍女们应诺,立即有丫鬟、奶娘围上来,领着各自的小主子走。萧子锋走到谢玖兮身边,有些紧张:“四表妹,我们一起走吧。”
谢玖兮听到身后提起“东宫”、“太子”等词,她心思立即飞到后面,中间似乎有人来和她说话,她随意嗯了两声。谢玖兮全部心神都在偷听谢老夫人和谢颖的话,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她和萧子锋被众人簇拥着离开后,有一个人落在最后,默默看着他们。
明明周围全是奴仆,可是,没一个人注意到他。
谢颖携子女回娘家小住,一整日谢家都在忙着安置姑太太和表公子们,直到入夜,一轮圆月爬上冷江,谢家丫鬟们才终于能清闲些。
荣寿堂里,谢老夫人已经换上就寝衣服,靠在榻上捶腿:“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下午才见了会客人就腿疼。”
谢韫容挑了挑炭盆,将火拨亮,跪坐到谢老夫人身边轻轻捶腿:“祖母,建康冬日湿冷,您要注意保暖。孙女新得了一匹狐皮,说是北地那边传来的,正好给您裁件护膝。”
谢老夫人道:“完整的狐皮难得,裁了护膝,还怎么做其他东西?我已经这把年岁了,没必要糟蹋东西,反倒是你要进宫,少不了撑场面的衣服,还是你自己留下做件披风吧。”
谢韫容摇头,说:“狐皮还是北方的更保暖,做披风才是糟蹋了。给您裁一件护膝,正好,还能给皎皎做一身皮袄。”
仆妇听到,在旁边劝道:“老夫人,这是大娘子的心意,您就收下吧。”
谢老夫人叹气:“你啊,什么事都想着皎皎。对了,那个皮猴呢,今日怎么这样安静?”
谢玖兮刚散了头发,正坐在镜前由丫鬟梳发。她今日格外沉默,听到谢老夫人叫,她散着头发跑到榻边,问:“祖母,大姐姐不能不进宫吗?”
谢韫容一听,忙呵斥道:“皎皎,不许胡说。”
谢老夫人慢悠悠问:“怎么了,你怎么提起进宫的事?”
谢玖兮挎着小脸,闷闷不乐道:“我不想让大姐姐离开。”
众人听到都笑,谢老夫人道:“总算没白疼你,但是女大不当留,女儿大了都要嫁人,大娘就算不入东宫,也要嫁去旁的人家。”
谢玖兮越发难受了:“那祖母也会去别人家吗?”
侍女们听到哄堂大笑,连谢老夫人都笑出了泪花,不轻不重拍了下谢玖兮的头:“你这个皮猴,我还以为今日你消停了呢,没想到越发浑了。祖母不走,祖母会一直在谢家,反倒是你和谢家姐妹们,都要嫁去别人家。”
谢玖兮立即说:“那我不嫁人了,我要永远和祖母、大姐姐待在一起。”
旁边的仆妇劝道:“四娘子说笑,哪有女儿家不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