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氏瞟一眼沈嫣头上戴的大红色梅花,焦怀玉就十分配合地故作惊讶问:“姑妈,她怎在这个时候佩戴红梅?”
焦氏冷笑一声,揶揄道:“大丧之期,皇孙贵胄都要服丧,有身份的,也不会穿红戴绿,这是对先皇的尊敬,也是一种荣耀。不过,身份微贱之人,是没有这等资格的。她是罪臣之女,又是侯府买来的一个婢人,发簪红梅,倒无可厚非。”
听言,李承启当即走至沈嫣跟前,有意大声道:“你是我宁安侯的女人,如何能在大丧之期佩戴红色饰物?”他话语严肃,但却是为了给沈嫣搏回面子和地位。
然而,听了他的话,沈嫣无动于衷,也没有半点受侮辱之色。她笑了一下,坦然道:“我本穷儒之后,就不依附侯爷虚名,充当什么高贵之人了。”
她言下之意,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懂。
说起来,文帝本身就是农民出身,打江山时重用的才干也没几个出身显赫的,沈世充不是、李承启的父亲李廓也不是,而焦氏的父亲,不过是个卖货郎,若不是他兄弟之女,也就是现在的敏嘉皇太后得了文帝垂爱,他焦家哪里能有鸡犬升天的机会?
沈嫣这一句溯源的话,不得不教人回想起往事。
“沈氏嫣儿!”焦怀玉掩不住心里的不痛快,当即喝声说,“你以为你还是前任丞相之女不成。说话竟如此刁钻!”
沈嫣低眉顺眼,却是置若罔闻,连瞧都不瞧她一下。
焦怀玉话放出去半天不见她回应,面上自是挂不住。一时间青一阵白一阵,直想上前撕了她。焦氏则白了她一眼,示意她沉住气,而后扫一眼沈嫣,突然扶额。做出一副厌烦的样子说:“你沈家本是我李家的仇家,日后你就在御香苑待着吧,没事别四处乱跑,免得侯府上下的人看到你,都要给你脸色看。”
沈嫣看一眼李承启,目光中的痛恨,像是在说,现在,你为李家成功报仇雪恨了。李承启好似读懂了她的心思,微微蹙起了眉头。他只怕。这个结在她心里,会永远解不开。
“好了,都去饭厅吧。”无论如何,看在儿子的面上,这团圆饭还是要吃的,焦氏由月嵘搀扶着起了身,焦怀玉紧紧跟上。
“走。”李承启牵住沈嫣的手。
沈嫣不是不知道,他是因为怕自己受人白眼才如此待自己。如果父亲不是因为他的唆使才受了迫害,他这样待自己,她又何尝不会感激?她抽出自己的手。退到了他的侧后方,以妾室的身份,让他先行。
“走。”李承启声色极是阴沉,还是强硬地拉住了她。带她往饭厅走了去。
李承茂和焦怀卿各自看了二人一眼。焦怀卿很快低声说:“表哥当真给沈氏面子……沈氏?”他忽而露出一点疑惑之色,“我该如何称呼她?是否要尊一声表嫂嫂?”
李承茂没有作声,只当是听了一句笑话。
由于李家人丁不多,因此饭厅里只摆了一张圆桌。不过,这倒少了许多人丁兴旺之家的许多麻烦。
李承启拉着沈嫣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见他们恩爱有加的样子,焦怀玉心里自是不快。她心心念:待自己成了侯夫人。她定要她好看!
饭桌上的气氛很是沉闷,半天也没有人说句话。为了缓和这样的气氛,李承茂说:“我们一家人,许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
“是啊!”焦怀卿应和,“若不是表嫂嫂入门,这顿饭恐怕要等到怀玉与表哥大婚之期才吃得上。”
他一声“表嫂嫂”,听得焦氏和焦怀玉立时瞪了眼。焦氏甚至露出严厉之色看焦怀卿,“不过是一房侍妾,称她表嫂,岂不造次?”
焦怀卿忙赔笑,“是侄儿糊涂了。”
直到这一刻,沈嫣方才知道焦怀卿如何说了这番话。他不过借焦氏之口教训李承启罢了——你的夫人是我的妹妹焦怀玉。沈嫣,绝不可能是我和承茂的嫂子。
对他们的对话,李承启倒没有理会。他只贴心地给沈嫣夹了菜,“听惜玉说,你最爱吃鱼肚上的肉,多吃点。”
感到焦怀玉嫉妒的目光,沈嫣有意冲李承启笑了一下,尽显娇羞之态。
她这样的反应,倒让李承启来劲了。接着他又是给她盛汤,又是让她小心烫,口里句句都是暖心的话。侯府上下,何曾见他如此温柔体贴待过一个人?
“我吃饱了!”焦怀玉终于气红了眼,放下碗筷跑开了。
“唉!”焦氏一声叹息,也放下了碗筷,对月嵘道,“送我回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