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问之言尚在耳边回荡,惜玉终于豁然开朗了。
接下来,她一边积极地为西皇后尽可能地找寻了易容工具,一边还传信到宫外,让早在京城定居下来的严咏絮准备好车马和干粮。她又一次告诉自己,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要成为西皇后最得力的帮手,最值得信赖的人。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惜玉问沈嫣打算何时出宫。沈嫣说:“事不宜迟,待会我们易容好了,便先后出宫。”
“奴婢也要易容出宫?”惜玉很有些惊异。
沈嫣点头,还看了一眼崔嬷嬷道:“不仅是你,便是崔嬷嬷,也要和我一样扮成苏公公的样子。不过,我们要每隔两刻钟的时间才走一个人。”她顿了顿,接着部署:“记住,你们易容,目的不是为了逃出宫,而是乱人视听。在我之后,你们一个往光华门去,一个往太极门去,若被人识破,切莫惊慌,便是皇上问责,你们只管说是我逼你们这么做的。”
惜玉和崔嬷嬷倒都不担心自己被认出来会受惩罚,她们只担心这种法子是否真能让西皇后顺利逃到宫外去。听说很快就要行动起来了,她们更是显得不安。
“娘娘,您有几成把握?”崔嬷嬷问。
“十成。”沈嫣说着信心满满的话,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笑容。她做出出逃的决定,并不轻松,毕竟,她还有一个孩子——她跟李承启的孩子李翰,正是会走会笑,会牙牙学语,可爱得紧的年纪。
她就要抛下他,永远地离开了。在这之前,她最后一次哄他睡了午觉,最后一次在他的摇篮旁,流着泪看了他许久许久。现在的她,心已被人剜去了一般,疼痛过,只剩下冰冷和虚空了。
“去请苏公公来吧。”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非这么做不可。
苏公公进到殿内,还未看到沈嫣人,脑后便受到重击,当场昏厥了去。惜玉和崔嬷嬷一边悸吓不已,一边也算得麻利地将他捆绑了起来。
换了衣裳,易了容,拿了苏游的腰牌,沈嫣便要出门了。而走出几步之后,她突然反身,向着崔嬷嬷跪了下来。崔嬷嬷和惜玉皆是一惊,忙都跪地。
沈嫣噙着泪,请求崔嬷嬷道:“崔嬷嬷,大皇子就交给你了。你要代我好好照顾他长大成人。”
崔嬷嬷立时老泪纵横。她用双膝跪着来到沈嫣跟前,一边要扶她起来,一边道:“娘娘放心,老奴后半生,尽为大皇子而活。”
“崔嬷嬷此番恩情,我沈氏嫣儿无以为报。”沈嫣说着往后移了移身子,伏地要拜一拜崔嬷嬷。崔嬷嬷拦她,她便道:“这一拜,你一定要受。你不受,我不安。”
崔嬷嬷再不好拦阻,便受了她这金贵的一拜。但沈嫣起身离去后,她还跪在地上,久久没有直起身子。
为这一幕,惜玉很是不解。她走至崔嬷嬷跟前,一边扶起她,一边问:“娘娘为何要嘱托你照顾大皇子?你不是说,娘娘此举,是以退为进吗?”
崔嬷嬷神色不留痕迹地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以拭泪作为掩饰,不急不徐解释:“娘娘是怕万一,此番退了,便无路可进。”
“岂能退了,却无路可进?”惜玉听了不禁着急起来,“娘娘是不可以不回来的!”
“你何须急性?”崔嬷嬷忙劝,“我说了,娘娘此举,不过是以防万一。”
惜玉默然,蹙着眉头许久没有说话。她可不认为,西皇后适才对崔嬷嬷那一拜,是以防万一的一拜。
崔嬷嬷心知现下如何劝也是不能劝得惜玉的信任的,索性一本正经问她:“惜玉,你当真以为娘娘留在宫里是最好的?”
“这是自然。”惜玉毫不犹豫地答。她答话的语气,甚至充盈着一点怒气。她怒,这种问题,还值得一问吗?
“好在哪里?”崔嬷嬷紧接着却是又问了一句。
“娘娘是皇后,是母仪天下的人,这份荣耀,是天下许多女人妄想了几辈子也得不到的,娘娘本不该放弃。”惜玉振振有词,“试问,若这等事发生在崔嬷嬷你身上,你是要争取抓出背后那只黑手,想法子挽回自己的名声继续做这后宫之主,还是抛却这一切逃出宫去隐姓埋名过那平常百姓的生活?”
“无论如何,娘娘选择了后者。”崔嬷嬷说罢,一手温和地抚住了惜玉的臂弯,好言相劝道:“惜玉,你要记住娘娘提醒过你的话。
你若背叛我,我便永不认你。这是沈嫣对惜玉的警告,若不是崔嬷嬷这一提醒,惜玉倒险些忘了。
“你希望娘娘回来,日后有机会了再说。此次,你答应了娘娘,便不可欺娘娘,背叛娘娘,否则,你也是得不到半点好的。”
她的反问之言尚在耳边回荡,惜玉终于豁然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