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可出宫。”沈嫣却反对道,“那些意图刺杀您的人还未落网,皇上轻易出宫,若再遇行刺,臣妾便是万死,也唯恐难辞其咎。”
听她这么说,李承启心底感到了一股子讽刺之意。他上前将沈嫣从地上扶了起来。之后却是伸手微抬她的下颔,看着她淡漠的眸子,不无戏谑之意问:“你这是对朕的关心,还是怕有个好歹。要背负那千古罪名?”
他薄唇微张,眼睑微凛。他脸上的肌肤,因新伤未愈而失了血色。他落在她下颔的指腹,更是苍白得渗人。他对她戏谑的样子,与初见时一模一样。但却没有初见时的美好,只有真正的戏谑般的凌辱。
沈嫣知道,若她表明自己是关心他之意,他一定会用“你故作关心是想换得朕的原谅”之类的话继续羞辱她,为此,她撇过脸,挣脱他的手指,没有答他的话。
“回答朕。”他颜色狠厉,却是硬要一个答案不可。
“臣妾不愿背负千古罪名。”
她仍不服软,李承启并不意外。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目光在她的脖颈处打量了一番,忽而伸手扯开她的衣领,看到了她颈项上包扎的伤口。他心下一惊,贤王李承茂没有说谎,他的嫣儿,果然在听得他遇刺之后欲行回宫,却被来历不明之人刺伤了。
明明心系她的伤口,可他面上却要表现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没有问她伤得重不重,亦没有问她疼不疼,只松开钳住她衣领的手指。并移开视线,全然不说道这件事,彷如没有看见她的伤口一般。他接着她前头的话,不无狠厉告诉她:“你仅有半刻的时间与安阳平道别。”
心知安阳平已不在了。他却有意说这样认真的话,并有意做了一番认真的事。他唤来霍青,当着沈嫣的面儿,他吩咐他,要他一定在有限的时间内将沈嫣带回宫中,否则。他会下旨捉拿“与西皇后私通之奸夫”。
如果安阳平还活着,他一定会这么做的。而他之所以毫不留情说他是奸夫,不过是为了羞辱沈嫣罢了。他终归咽不下这口愤懑之气——他不能容忍,他最心爱最重视的女人曾将她的身体交给过别的男人;他不能容忍,他的这个女人怀了那个男人的野种并在东窗事发后竟然不愿打掉;他不能容忍,她还牵挂着那个别人,就是那个可憎的男人,安阳平!
然而,他所有的怒火,都只能是无奈。安阳平以己之命救了他一命,他就是有那么多的理由恨之入骨,却找不到半个理由去追究。
而面对他的言辞羞辱,沈嫣则只微蹙了眉头,向他礼仪伏身,便在霍青的陪同下走出了西宫大殿。
雪后天晴,白色,安静地铺满了整座宫殿的大地和砖瓦,被阳光照出了水晶般耀眼的光芒。坐在轿中,看着远处天空的湛蓝,沈嫣心中升起了一股别样的安和与静谧。想到自己终于能够坦荡地坚守一份爱人的真心,她嘴角更是扬起了一抹微微的笑意。她一只手,不自觉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慨然而侥幸。
临近年关,四方客栈没什么住客,显得十分的冷清。当店家告诉沈嫣,安阳平和大山已然在昨夜离去的消息时,霍青分明看到,沈嫣脸上本有的期盼之光霎时黯然了。她紧抿的双唇,微微张开,呵出的白气像一朵淡淡的云彩,有片刻的停留,却又很快飘散了去。
“他没有留下什么话?”沈嫣终还是询问店家。见店家摇头,她更加失望了——安阳平说好会在此等她的,却是如何……她本以为,安阳平到来,是为带她离开的。
当日,即便是英亲王遇刺她本有机会逃跑,她却选择回到宫里,正是想着就算那个时候逃跑,找到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安阳平,也还是被捉的下场,为此,她选择回宫等待。因为她那样相信,安阳平身体康复了就会来找她,一年、两年,他总会来找她,带她永远地离开。可他比预期更早来了,却又走了,没有带上她。
她失落而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霍青,忽而问:“他因何不声不响就走了?其中因由,你定然知道。”
撞了她快速掩去眸中水雾的质问目光,霍青心头一凛,眉头也不自觉蹙了蹙。不过,他终是低了下颔,漠然没有做声。
“皇上不让我见他,早就派人将他赶走了是不是?”沈嫣怀疑,李承启先前在宫里的一言一行,皆是谎。
“我要见娘娘……”正当此时,屋子外头响起了这样一个青涩的声音。
沈嫣和霍青侧脸望去,见是这家店里的小二,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被护卫拦在了外头。他声称,“昨夜离开的瘸腿公子有信件要我交给娘娘”。
“皇上不可出宫。”沈嫣却反对道,“那些意图刺杀您的人还未落网,皇上轻易出宫,若再遇行刺,臣妾便是万死,也唯恐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