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迹流传越广便越传奇,与真相也越来越远。但架不住人们就爱听这添油加醋后的故事,够味儿。甚至有几位出身颇高的贵妇结伴去三清谷下结庐,斋戒三日替尹贵妃祈福,也赚足了美名。
用尹崇月的话说:“这帮人比我还能演。”
她醒时萧恪便已在身边,行宫路虽不远,道路却因山洪毁去大半,不知萧恪怎么赶来,尹崇月一时竟感动得有点想哭,师父果然是看不错人的。
萧恪也是着急,他内心很是气恼那些食古不化的大臣,碍着尹崇月贵妃的身份只给四分之一仪仗与护卫,结果出了事,各个都好像和他们没关系,要不是自己因为不放心命枢密院兵马司着人再派一批人远远跟着仪仗行护卫之责,怕是尹崇月和其他命妇以及整支队伍都要没命。只是萧恪没想到,枢密院得令后居然是卢雪隐自己去了。
苏醒后,体力和伤势恢复的尹崇月将那日发生之事与可疑之处细细讲给萧恪,两人都没有头绪。
“朝廷里大多人都觉得只是流民作乱,没人上书直言此事有疑点。”萧恪微蹙的眉头里透露着不满,“尸位素餐,朕能想到的,不信他们这些人精想不到,不过是不想将此次袭击和阴谋联系在一起,怕朕下令严查,掀起官场风波罢了。”
尹崇月知道他一向通透且聪慧,无需提点便能做出最妥当的决断,只是难免心中不平,于是宽慰道:“不要理他们,这些人里年纪大点的都经历过光宗之事,全吓破了胆,生怕朝野上下再有波澜卷走自己乌纱和姓名。皇上你不肯去查才是对的,匪患和童谣要是再加上这次袭击,联系在一起怕是要翻出旧案,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日子不就没啦!”行宫不比宫内森严,两人私下姐妹相称也不传外耳,在这里,尹崇月便按平常规矩称呼。
“你不生气么?”萧恪怒容敛去,略显愧疚,“你被匪徒这样图谋,受了这么重的伤,九死一生,朕不彻查不给你个公道也就算了,甚至还想大事化了,虽然道理和谋算这样讲没有错,但出于情谊和内心,朕总觉得对不住你。”
“皇上要不是这样想,我还要费口舌劝呢!”尹崇月嘿嘿一笑,“咱们姐……‘夫妻’一场,心意如此相通才对!”
萧恪从没和朋友说过这样掏心窝子的话,或者说,她从没朋友,被这样的闺中密语鼓励,一时脑子也热腾腾晕乎乎的,忍不住说道:“你脑子怎么就转得这么快,拼死保护金穗这样的主意,亏你想得出来!现在没人敢说你德不配位,更没人要朕扩充后宫,都是你的能耐。”
被夸当然高兴,尹崇月笑得脸上的擦伤都重新露出血丝,疼得她赶紧收回来夸张表情说道:“其实这样做不光是给皇上解围,也还有个别的目的。我想去邰州一趟。”
“邰州?”萧恪略有诧异,但很快明白尹崇月的目的,“那里闹得这么厉害,你是打算借着贵妃的身份安抚,还是不亲自调查不放心?”
“都有。我曾经和师父去过那里,对当地风土人情十分了解,亲自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总比其他人上来的折子更准确靠谱,既然咱们都有对这件事的猜测,那除了亲自证实和实地调查一番,也没更好的法子了解真相。可要是贸然提出要我去邰州,那太突兀又必然招致反对,如今我成了后宫之德的楷模,趁着口碑还没凉透,赶紧找个怀柔施赈的差事由头去一趟,不比坐在宫里瞎猜来得实在?”
尹崇月早在行计之初便想到这个打算,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再没更好机会,萧恪也不会有理由拒绝。
“要是朕能和你一起去就好了。”萧恪果然并未反对,只是语气略显惆怅。
想来他一直关在高墙之内,虽然万众簇拥,但也没有体会自己所曾体会过的自由,尹崇月便爽快表示道:“今后等咱们解决了所有破事,你带我去各地巡幸,从北国寒原到南陲海越,全都看个遍!”
“不行!要是让我父皇知道,非得托梦怒骂我毁败祖宗基业不可!”萧恪连连摆手,吓到直接用“我”来称呼自己,“他自小就教说四处巡幸这种事最劳民伤财,除非国之大盛是决计不能轻言的,轻则国库亏空,重则国破家亡,那是要被当成千古罪人万世昏君唾骂的!”
先皇大概是看自己爹真的不靠谱操碎了心,所以教继承人可谓殚精竭虑,尹崇月暗道好笑,自己哪有那个本事就能拐带坏一个皇帝。两人又笑说一阵,尹崇月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皇上那里可有这次祭祀随行的京中命妇名单?”
“怎么?难道有人对你大不敬?”萧恪到底是皇帝做惯了,提到这种事,立刻变得极为严肃。
这种事迹流传越广便越传奇,与真相也越来越远。但架不住人们就爱听这添油加醋后的故事,够味儿。甚至有几位出身颇高的贵妇结伴去三清谷下结庐,斋戒三日替尹贵妃祈福,也赚足了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