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案犯姚思延是义士,特来搭救。”狱丞回禀,“裴大人被贼人一伙带入牢中,尚不知晓情况。”
她刚想说那站着干嘛还不赶紧救人啊!可是看见牢门内不断涌出的黑烟,心中却盘桓起犹豫。
火如果是匪徒为了捉住人质劫狱而放,又怎么会自内而外燃烧得这样凶猛?他们又怎会再钻回去呢?
只听一声由远及近的喊叫。
“娘娘小心!”
陈麓反应最快离尹崇月也最近,他此时顾不上任何君臣虚礼,伸手去捉尹崇月肩臂,但已是迟了,只攥住她外裳一片衣袖,硬生生扯下。
尹崇月只觉得脖颈一凉,随后双肩与肘后剧痛,眼前都是一花,转瞬间被强横力量撕扯,刀剑出鞘声齐齐锐利,只听陈麓大喝一声:“放开娘娘!”
此刻她被人掳掠,脖前横刀,身后是那几个大理寺狱丞打扮的公人,几匹快马撞入牢城,另外几个同样穿着大理寺公人官服之人急急跳下,站至陈麓身侧,其中一个穿着五品官服的人指着自己身后匪徒喊道:“何人冒充大理寺官差挟持贵妃!”
猜想此人便是裴雁棠了,自己见这对夫妻的时候总是在倒霉。尹崇月想。她不是不想自救,可是眼下清醒只要稍微动弹一下,双手被反剪的痛便难以承受。
冒充官差挟持她的人并不作答,只是冷笑反问:“裴大人,你师出卢令辰卢太傅门下,可还记得自己恩师如何死在篡逆之手?如今你能屈能伸,侍奉贼孙,换得大好前程荣华,该恭喜您才对。”
裴雁棠先是愣住,似乎是不敢相信对方竟然如此清楚自己底细,但也并未恼怒,语气甚至比方才更加平静:“先皇仁恤,百姓何辜,你口口声声说旁人从贼,自己才是真正祸乱之源。”掷地有声的言辞后,裴雁棠看向脸色苍白却面无惧意的尹崇月,深吸一口气,“你们若是有冤仇,觉得我有辱斯文,也好,那便拿我去了就是,放开贵妃娘娘,我愿做你们的人质交换娘娘性命。”
禁军一部分尚在瓮城,一部分仍在从伯爵府赶来路上,尹崇月身边原本只剩不多护卫,此时面对有贵妃做人质的贼寇,只恨不好发难,陈麓虽不愿另有人送死,但此时却是只有贵妃娘娘脱险才最要紧。
裴雁棠拿定主意,他是读书人,看着便是满身满脸的斯文清秀,朝前走一步,匪徒也并未多退,他摘下帽冠递给一旁的大理寺官吏,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般从容。
“裴大人不要以身犯险!”尹崇月将疼痛忍进咬住的牙关内,拼着气力朝他喊去,“他们投鼠忌器,此时定在等人接应,我们人多在优,此时就算强攻也胜算必然!你若是落入敌手更无人查探他们底细。陈指挥使不要管我!他们的同党一定在找姚思延才捉我拖延时间,快去堵截……”
她语速极快,几乎字贴着字从唇齿间迸出,却也只说出这么多,劫匪反应过来,听她说得句句在点子上,面色突变,抬手便给她后颈来上一下,疼得尹崇月头晕眼花,人在将晕未晕之间,挣扎着还要开口。
裴雁棠和陈麓心中各有震颤。陈麓一路护驾,早知尹崇月心怀仁慈手腕却强硬,但不知她还有这样勇谋兼备的一面,心下却更是焦急。而裴雁棠不由愣住,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位养尊处优……还是卢雪隐颇有微词的贵妃会在性命最危急的时刻毫无惧意,心中更是如此清明豁亮!
二人对视一眼,都见对方眼中坚决,知道必然要救出贵妃娘娘,不能就此罢手。
这时却从牢内生出许多惨叫,听得人毛骨悚然,立时从中杀出至少七八个人,其中一人被背在背上,他们与劫持尹崇月的劫匪汇合一处,顿时起了气势。
烟尘已蔓延至牢外,滚滚黑雾略过尹崇月眼睛鼻尖,她登时被熏得咳嗽流泪不止,此时各处视野均是变差许多,只听有人喊着什么“要炸了”,然后便是轰隆巨响,这回尹崇月耳朵喉咙也疼得像要崩开,难受至极,身后匪徒在说着“是时候了”,于是她就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扣住拖拽。
只是忽然有一双手压在她肩处,扳住她身体朝外使力,此时她全然无法睁眼,又因为后颈那一下晕沉苦痛,唯一能听到的是匪徒带寒意的冷笑。
“既然送上门来,那就一齐带回去!”
第19章
◎他只觉得自己大概知道那些人手中敢放手一搏的“筹码”是什么,但这个,真的能告诉皇帝的枕边人吗?◎
有那么一瞬间,尹崇月以为自己回到最是无忧无虑的幼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