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杀姐姐!”
陆望辰忽然从躲藏的阴影中冲出,扑到曾海珠面前抱住她的双腿。
尹崇月忽得一笑,蹲下来看着小男孩慢悠悠说道:“啊……看来,你也知道的哦?”
“不!我弟弟什么都不知道!”
再冷静沉着,曾海珠都还是个小孩子,她此时眼中终于滚下泪珠,紧紧抱住陆望辰。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尹崇月让自己脸上永远是笑眯眯的神情,“你既然已经看到本宫活着回来,便知道曾氏夫妇失败了。”
曾海珠不再言语,闭上仍在流泪的双目,将陆望辰护在怀中。
“本宫很想知道,小时候,你的养父母是如何教你自己的身世?他们口中的废太子——也就是你的曾爷爷,是不是英明神武备受器重,他们有让你们二人向他学习么?”尹崇月很不喜欢自己这个语气,但她只能这么咄咄逼人,“如今祠堂只有你们姐弟与本宫三人,你如果到现在还跟本宫嘴硬,说自己是曾家女儿弟弟是陆家子弟也不是不行,但曾氏夫妇所犯之罪乃是谋逆大罪,当诛九族,皇上再仁厚,最轻的也是诛灭三族。曾家你们母女俩逃不过去,父族母族妻族……你怀里这个宝贝弟弟也得陪葬。”
她并不疾言厉色,越到后面语气越慢,曾海珠满是泪痕的俏脸上便多一分苍白。
“但如果是萧家宗室,哪怕是废太子的后人,皇帝也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先皇从来都是厚待宗室子孙,皇帝再怎么气也不敢忤逆先皇遗旨。至少你和你弟弟有条活路。他是个孩子,你十一二岁已经不小了,路怎么走,自己选吧。”
萧恪会不会对这姐弟俩做什么,尹崇月不知道,她了解自己的姐妹不是个甘心掣肘的野心家,坐着皇位还能谦逊伏低这么多年,只能证明他想要的东西更重要值得他这样做。
如果萧恪不肯放过自己这两个辈分上的堂侄子侄女,那她此刻说的话就是骗小孩的谎话。
罪孽颇深。
但尹崇月心中明净清澈,她此事所行之事,乃是受人所拖,士为知己者死,被人骂一骂也不算什么。
这是她临行前答应萧恪的事,她就算硬着头皮做天底下最坏的坏人也要干完!
可如果萧恪要一意孤行做出光宗那般的行径,她也必然拿出以死相谏勇气和他死磕!这也是师父的教诲,她入宫所为,不就是如此吗?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出的两全法子。
但要是这两对姐弟逃了,便是无穷祸患;他们不肯认自己真实的身份,指正曾氏夫妇谋逆容易,但却不能定他们挟废太子后嗣作乱的更大错处,萧恪也没有办法借此弹压彻查,以免邰州之乱再现。
她心中笃定,今天非要在这祠堂逼两个孩子交待清楚,再亲自带回宫中不经由旁人直接交给萧恪处理,就算此时整个祠堂里牌位上的人都还魂回来要拦她行事,她也定是要斩鬼杀神,绝不辜负萧恪这样一个帝王最珍贵的赠与——他的信任。
“娘曾经说,你虽来自宫中却未必是个坏人。”曾海珠终于开口,少女鸣玉般清澈的声音在空旷阴森的祠堂碰撞回来再入耳中,也是一样清越动人,“你一路施赈收,哪怕只是收买人心,也确凿替百姓做了实事,凡事需看结果利弊,你终结了邰州的匪患,便是最好的结果。”
“她教你这些道理,可见是不单单将你当做旧日主上遗孤,更像自己真正的女儿。”尹崇月点头说道。
“可惜她没看见你今日面目,错看了人。”曾海珠语气骤然冰冷尖利,“我与弟弟的身份的确如你所想,我们的爷爷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当今圣上是我们的堂叔,我们是萧家子弟。你满意了么?”
尹崇月直视女孩的眼睛,心中松了口气,嘴上却不输气势道:“这不就好了,明日本宫亲自送你们北上与皇叔团聚。”
“我不去,我宁愿一死酬谢曾家养育之恩……我弟弟还小,若是你们愿意,让他以平凡人家孩子的身份长大……他真的姓什么也不重要了……”曾海珠说完上面的话已是虚脱般委顿,这一切对她这样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沉重了。
若是不答允或是强行安排,难免路上有一个不小心,孩子寻了短见,到时候逼死宗室后裔的帽子扣上来,萧恪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不行。
尹崇月狠下心的同时,挑了挑眉,厉声说道:“你们两个都得回去。你不用想着自寻短见,你若是死了,本宫带回去这么单独一个也要受牵连,不如索性一个不带,也不说你们到底是谁,死两个钦犯的孩子又能怎么样?皇上宠爱本宫,自然不会追究。你若寻死,我便也杀了你弟弟,你给本宫添堵,本宫也不会让他死得好受!”
尹崇月居高临下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一字一顿说道:“可惜的是,如果你不知道,我还好奏请皇上念在稚子无辜饶过你们姐弟,但你知道了,只会和曾氏夫妇同罪。你这么聪慧一定知道,犯上作乱谋反大罪是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