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荧真一眼看出她的伎俩, 只冷冰冰说道:“我是否知道叛军今夜入宫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来了,我的宫中或许是此时此刻最安全的地方, 但很快就要变成最危险的地方。”
这简直就相当于告诉自己徐家和此次夺宫有关!尹崇月想怒斥她大胆, 然而却忽然意识到,此时自己和萧恪哪有把握赢下性命去这样说, 废太子逆党显然是做足打算, 想必已然控制城中军队与部分殿前司禁军, 而兵马司禁军人在路上,她们手上没有任何胜算。
但她很快意识到这话里的玄机, 眼中也亮起一线光明:“也就是说, 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有时觉得你聪明绝顶, 又时又觉得你极其天真。”徐荧真竟然笑了出来, “你难道不去想想为何如此?我的宫中怎会没有徐家耳目?他们得知皇上在此, 必然会告知外面, 废太子……如今要叫恭哀皇帝了, 他的旧党追随只怕马上就会扑来。”
“我当然知道!”尹崇月为自己的机灵与聪慧脑袋瓜大声辩驳, “我是想说, 你之前想将皇上带来, 便还是不希望他有时对不对?”
徐荧真用一种尹崇月觉得阴恻恻的笑看着她, 一字一顿道:“那是因为当时我真的以为他是货真价实的皇帝。”
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怎么不是!”尹崇月一把捉住徐荧真的手臂,将她拉至昏迷的萧恪身前,“你好好看看,他是不是一直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这些年来,天下之诏莫不出自他手,国事大小无不由他亲定,大小变乱民治之声他从无荒怠,如今除了你家那些混账和其余想以废太子为名博取权力的疯子,人人口中盛赞的明君不是他又是谁?他接手时,本朝上下是何等景象,如今在你眼前的又是何等景象?力挽朝政于狂澜的,难道是那个死掉了的四岁小儿?还是你眼前的璧阳公主,当今圣上?”
她一番话铿锵有力,字字掷地,越说越激昂,心中也越替萧恪不值委屈,眼眶最后竟然红了,声音也颤抖起来。而腰腹的痛感再次出现,许是一路奔走加上方才激动至使。不过只是轻微锐痛,她还可以忍住。
徐荧真第一次在尹崇月面前露出那种震惊错愕的表情,她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那他是不是女人,又真的重要吗?”尹崇月几乎是咽下涌上的泪意,用几乎哽咽的声音问道。
徐荧真许久才缓缓道:“于我,是不重要的。但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却是天大重要的事。”只是话语里也没有方才那样的不可一世了。
“只要你也和我同样如此认为,就足够了,因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面的人怎么想并不重要。”尹崇月不知道事情还能不能转机,但必须这样剖白。
徐荧真落定双目,以一种奇异的平静看向尹崇月,说道:“我与你,与皇上,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先皇构陷我一生于牢笼之中,我不会为他做任何事,况且我也有我身为一个徐家人必须要做的事情。你说此事你知我知便够了,不是的,方才已有内应来告知我恭哀皇帝旧部即将入此,他们也会知道,我会给他们一个天大的恩惠:就是这个秘密。这样他们就会由叛军变成名正言顺的改篡立正之师,用这样一个无法拒绝的起兵正义名目换我的自由,刚刚好。”
尹崇月知道,徐荧真说得没错。她的一生都是被先皇毁掉了,无论是人质还是去破坏废太子旧党之间联姻的斩截,徐荧真都是从始至终最无辜的那个,她想要自由是无可厚非,想必如果是自己也会如此。而只要叛军知道了萧恪的秘密,以此为兴兵理由,奸党乱贼立刻便会成为拨乱反正之师,仿佛他们一直在做的就是因为知道这个秘密才坚持正统。
但是她不能在这里放弃。
萧恪与她的命运悬此一线,这一线系在她和徐荧真之间。
沉默之际,徐荧真便甩开尹崇月的手,略正一正衣裙,朝外走去——
只走了一步,就被尹崇月再度擒住,这次她动作很凶悍,几乎将徐荧真拽了一个趔趄,拉着纤细的手臂,强迫当朝太后以正对的方式面向自己。
“你不能去,你要与我一齐保守这个秘密——为了你自己。”
尹崇月用尽全力,以此时能做到的最冷静的声音说道。
徐荧真的神色里有一些明显的不耐:“道理我已经给你讲清楚了,我现在不出去,一会儿也会有人闯进来,尹贵妃,你可以选择杀死我,以你方才拉扯我的这两下,我想自己力气上恐不是你对手,但你要知道,虽然或许你很厌烦我,我却其实并不讨厌你,我活着,不会命人加害于你,但我如果死了,你的下场怕是比死还要惨。”
“你不需要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