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少年辛苦经营,什么样的苦难没有经历过?只这一瞬间却忽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紧迫感,便对姐妹俩笑笑,把帘子合起,转了身立马发出暗号着人去阻止。
……
“快、快——”去往县衙的街道上,三少爷一劲催促着马夫。
后面马蹄声渐渐逼近,玉娥害怕得不停哆嗦:“不要…!少奶奶救我…被抓回去就是死路一条了!”这会儿早忘了之前对鸾枝的各种逼迫,只是拽着她的袖子泪眼婆娑。
那力道掐得鸾枝手腕酸痛,皱眉拂开:“你此刻知道害怕了……放心,你但且记着你之前答应过的,记着那红街上数百个姐妹同胞的性命,还有砚青救你的恩情,你便不会被抓回去!”
心中也是急,撩开后帘一看,见拐角处忽然煞出来两匹高头大马,那马上之人一个黑衣黑脸,一个青衣冷眉,竟然是祈裕,他的反应竟是这样快……
一个恍惚,已然在前头将将一堵:“呵呵,祈某好像有东西落在了车上,表弟妹可否送她下来?”
阴凉凉带笑的嗓音,地狱一般,听得玉娥腿儿瘫软,裙下一片湿却。
“呸!畜生,你祸害良家少女,早晚要遭天谴!”鸾枝忿忿啐他……千般算计,没想到最后还是败了,不由心间顿然一沉。
只话音未落,却忽一声温润嗓音在身侧响起:“呵呵,这位可是祈公子?…有一桩案子似乎和你有关系,冒昧请你跟我走上一趟~”是四殿下元承宇,一样的高头大马身后带一队锦衣精卫,见鸾枝发愣,不由暖声一笑:“快去吧,都在等你。”
一个‘都’字,便知道他还在。鸾枝紧绷了数日的弦儿顿然绷散:“民妇谢过殿下。”
精兵迅速围拢。
祈裕便知道自己完了。却不肯把身段伏低,只勾唇冷凉一笑:“好,尽听四爷安排~”眸色黯淡,恨看鸾枝马车远去。
这一别,天上地下……哼,谢鸾枝!他日若是落到我祈裕手里,看不把你弄个生不如死!
(3)
县衙门前早有人在等候,鸾枝揩着裙裾下车。几名衙役把瘫软的玉娥从车上抬下,以为滑胎,再一看,没有见红,原来不是。
三少爷惊魂未定,唏嘘惊叹:“二嫂,今日却是我人生最正经的一件事了!”
他已把‘二嫂’叫得顺口,又想要得人表扬。可惜鸾枝的心思却浑然不在。一步一步,举步迟疑,却又恨不能走得更快;怕见到那人被剜心穿骨、狼狈憔悴,又忍不住想要立刻见到他。
“…哦。”鸾枝揪着帕子,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反正顶多就是个残疾。反正他也已经残了这么多年。
抬头一看,那公堂已至,正中高座上一名五十上下男子肃穆而坐,着墨黑色刺金宽袍,一身不可逾越的王宇气质,眼中却好似藏满智慧,见鸾枝进来,便颔首轻笑。孟安国穿着正七品朝服与师爷恭敬陪在他身边,拼命冲鸾枝眨着眼睛。
鸾枝滞滞的,却一眼看见右下侧一张檀木轮椅上端端而坐的清隽男子,着一袭修身云纹长裳,那墨发玉冠,峻眉高鼻,一双略微上挑的凤眸里噙着一贯的似笑非笑……还好好的呢,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坏,没有半点儿收敛,也没有半点儿酷刑斑痕。
自牢狱那一朝分离,她每夜都把沈砚青做着最坏最坏的打算,所有好的坏的结果,都已经在心中掂量过不知多少回,却发现不管他被折磨成怎样她都认了,只要他还是那个人就好。然而这一刻见他一切尚好,她的心怎么忽然又高兴不起来。蓦地想起这段日子,自己为他经历的那些谩骂、隐忍和挣扎。
“二哥,我把嫂子给你平安带来了!”三少爷眯着桃花眸子迎上前去。
“好…,辛苦你了。”沈砚青撑着轮椅站起来,却把长臂伸向鸾枝。
那可恶的四皇子,也不知到底哪里得罪过?自晓得他是云藏画师后,偏把他的画儿呈给老太后看。老太后本就对云藏的画风喜爱之极,便把他提入宫中,着他为自己画一幅上元游宫图,还不能应付,还要画出太上皇在位时的盛世繁花之韵。他冥思苦想,为了能尽早回家,都已在宫中几夜未眠,此刻磁性嗓音微哑,却不愿让鸾枝忧心,只是嘴角噙着惯常浅笑:“当日走得太突然,连自己都不知要被送去哪里……你还好吗?”
还好意思问她‘好不好’呢……那一双凤眸潋滟,哪里像是要解释的样子?
哼。鸾枝敛眉颔首,不肯应话。
只这一低头,却看到沈砚青五指间磨起的红痕,心思微一触动,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受过刑,攥着帕子,只是不肯去握他的手。
沈砚青却依然笑笑着执拗等待,那笑容好似饱涵千般言语,鸾枝忽然又想起他说过的话——“既跟了我,我便尽可能不会让你受委屈”…可恶的家伙,他就惯会装无辜骗她哄她。便把将沈砚青一袖拂开,揩起裙裾,蓦地跪下地去:“民妇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多少年辛苦经营,什么样的苦难没有经历过?只这一瞬间却忽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紧迫感,便对姐妹俩笑笑,把帘子合起,转了身立马发出暗号着人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