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妈妈出去是为了干什么。时牧桓就在她身边,出门前她还对着电话另一头的人叫了声「宝贝」。
他都很少被那样叫。
他把身边的人都当宝贝看待,无论是漂亮的妈妈,威严的继父,还是小王子一样的哥哥。他喜欢每一个人,喜欢为他们做任何事,希望自己能被他们喜欢。
但他不是谁的宝贝。
他是阻碍大人相爱的拖油瓶,是可以被扔进垃圾桶的小狗。
他不想走。时牧桓不亲近他,却也没有苛待过他,他不相信新的继父会对他更好,新家里也不会再有一个叫时淮的哥哥。
他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地板上抱着枕头哭,幼小的心里第一次有那样恶毒的念头——他希望给大人发离婚证的地方倒闭,希望应小蝶的车子坏掉,希望那个要把妈妈带走的人消失。他不离开这里,如果时牧桓回家要把他赶出去,他就狠狠地咬大人的手。
直到时淮上楼来撞开他卧室的门,抱起他往医院里赶。
他没有见应小蝶最后一面。
眼泪流进耳朵里很不舒服,应允拿开日记本翻了个身,用袖子蹭眼睛。
他不敢见应小蝶最后一面。听人说她车祸后的身体惨不忍睹,他在手机词典上查到了「惨不忍睹」的意思,很难将那么残忍的词跟花蝴蝶一样漂亮的妈妈联系在一起。更重要的是,他无法面对自己应验了的诅咒。
他知道人死了是什么意思。是他害了妈妈,他该为自己的恶意受到惩罚,去那个或许存在的「另一个世界」里找应小蝶。不是因为想念,是为了道歉,是要去赎罪。
长大后他逐渐明白了小时候的想法幼稚无稽,但难过和悔意再也无法弥补,只能压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起。
幸好时淮还来得及,起码最后一面能见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