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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他今天过来,是想像往常一样陪祝娟待一会儿、聊聊天再走的,结果搞成这样,宁深自己也很心烦。如果祝娟能一直是那副安静的样子,他还能暂时忘掉从前的事情,可祝娟偏偏不知中了什么邪,竟又开始撒起泼发起癫来,宁深立刻便回忆起了她过去那副狠毒丑恶的嘴脸,心里只会觉得恶心。

宁深坐上返程的公交,把车窗打开了一点透气,望着窗外秀美的近郊风光想要静一静心,可过往的一幕幕还是难以抑制地在脑海中浮现。

那还是他们读小学时的事。

那会儿两人的家都在芙江彼岸的旧城区那里,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不同楼栋,因为他们正好同班,又住得很近,所以渐渐地开始一起上下学,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小学一年级时,夏珺言的父亲还没有出走,母亲祝娟只是个疑心病有些重、容易发火的女人,远不到疯癫的地步。宁深起初有点害怕她,不敢去夏珺言家里玩,但后来夏爸爸给夏珺言买了新积木,正好是宁深一直想要的,所以最后还是去了。

夏珺言家住一楼,房间的阳台后面违章扩建了一处小小的院子,里面种着漂亮的花草,还摆着石桌石椅。第一次去夏珺言家里的时候,宁深就被他拉着进了小院子里一起玩积木,后来这里也成了两个人的小基地,他们经常会在这里分享彼此的新玩具。

夏爸爸工作很忙,不过偶尔有空的时候也会来小院子里陪他们一起玩一会儿,祝娟会给他们切水果吃,有时还会留宁深在家里一起吃饭,听他们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即便是如今回想起来,那也是一段堪称美好的童年记忆。

然而这样平静安稳的岁月并未能持续很久,不知从何时起,夏珺言的父母开始频繁地吵架,有时甚至会动手。夏珺言害怕极了,脸上再也不见从前灿烂的笑容。他们的小基地也转移了,宁深担心夏珺言在父母吵架时被波及受伤,所以就时常带他到自己家里避难。

宁浅活泼外向,经常在外面跟别的小孩子玩闹,常常不在家里,也正好给了宁深和夏珺言独处的空间。夏珺言时常会抱着宁深塞给他的小熊玩偶坐在床边吸着鼻子抽泣,说一些他家里的事。

宁深还记得那时夏珺言说,他妈妈总是会对他讲一些“妈妈只有你了”、“千万不要离开妈妈背叛妈妈”之类的话,让他觉得很不安。可宁深也只是个比夏珺言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子,即便听他说了这些,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帮他,只能在夏珺言哭的时候笨拙地哄他,给他擦眼泪。

六岁时的夏珺言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子,很会撒娇。宁深其实只比他大几个月,但他却会在难过的时候一边哭着一边奶声奶气地喊“宁深哥哥抱抱”。他那么的可爱,却受了那么多的伤。

夏珺言对宁深的依赖,让他更有种当哥哥的感觉。比起整天在外面撒野惹事上树掏鸟窝下地捉蚯蚓的倒霉双生弟弟,宁深当然更喜欢夏珺言这样纯真可爱又有点脆弱的小孩子。也大概是从那时起,宁深开始觉得自己应该负起责任照顾好夏珺言,好好地保护他。

可只要夏珺言还住在那个家里,有些事情就是避无可避的,宁深就是想保护也保护不了。

大概是在一年级快结束的时候,燥热的七月里,夏珺言的父亲从家里离开了,从此不知所踪,祝娟本就敏感的神经终于彻底绷断,开始把失去丈夫的不甘和痛苦全部发泄在儿子的身上。最初只是骂,后来又成了打,夏珺言哭得越厉害便打得越凶越狠,后来夏珺言渐渐地连哭都不敢了,变成一具没有生气的小僵尸,原先的活力和灵气全都从身体里抽离了。宁深看得很心疼,试图通过带夏珺言出去玩的方式哄他开心,可是却收效甚微。

为了夏珺言被打的事宁深甚至还鼓起勇气去报警,瞒着母亲一个人跑到了派出所去,求警察救救他的朋友。可是因为他只是个小孩子,所有的话都不被他们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个凶巴巴的警察大叔教训他说,不要为这种家长理短的小事来报警,会耽误他们做更重要的工作。最后还打电话给了周彩华,让她把儿子从派出所领了回去。宁深委屈地跟周彩华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他不是故意去派出所给人添乱,可周彩华却也说:“别人家里的闲事,你一个小孩子不要管!”

宁深越想越觉得委屈难过,因为这对他而言既不是“小事”,也不是“闲事”。

想管的人管不了,能管的人不愿管,最后夏珺言还是出事了。

暑假结束的前一天宁深去夏珺言家里找他玩,发现他家的门竟然没有关。宁深从敞开的缝隙里窥探,发现沙发前正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四周都是水,还有碎裂的玻璃片。

本来他今天过来,是想像往常一样陪祝娟待一会儿、聊聊天再走的,结果搞成这样,宁深自己也很心烦。如果祝娟能一直是那副安静的样子,他还能暂时忘掉从前的事情,可祝娟偏偏不知中了什么邪,竟又开始撒起泼发起癫来,宁深立刻便回忆起了她过去那副狠毒丑恶的嘴脸,心里只会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