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晚风,拂过楼下那青青的林木,空气里也漂浮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底下少年的头发被风微微吹拂,看不清他的神色。
帕格尼尼还在用琴弦叩问着木下绮罗,剐蹭着她的心脏,一下一下的,企图用极致的乐声来谋杀她的思想。
过了一秒,两秒,她突然就转身跑起来。
下楼的时候,她脑子里恍恍惚惚地想,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快乐地、大步快跑地去迎接、去见一个人了呢。
直到自己真真正正地扑进那个人的怀里,“是梦吧”这样的想法才慢慢消散。
很久很久以后,木下绮罗仍然无法忘记16岁的夏日,这一天的黄昏。
爱情源于多巴胺分泌下的激情和悸动,有点虚无缥缈的定义,有时候甚至没有欲望来的真实。
但这一刻她想的却是,
不会再有一个人会像这样温柔又面面俱到地去抚平她所有的不安,如此在意她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他如此神奇。
她刚刚被音乐摧残的只剩下百分之十的满足感、幸福感,在此刻飙升到了百分之百,如果这样一个人是她脑海里的幻觉,那么这突然增加的百分之九十又来自哪里。
“你知道,帕格尼尼那首,爱情的一幕吗。”
g弦和e弦上的双音结合成爱情的二重唱,神秘、传奇,又天才的结合。
就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隔着雨幕的爱意。
刚才她看到窗外他的影子,以为自己真的被帕格尼尼戏弄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我是真实存在的,你感觉感觉?你把我都抱出汗了。”
幸村无奈,半开玩笑地说。
他开始怀疑她最近是不是练琴练傻了,但是一想,她也不可能这么勤奋。
“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放开的。”
她把头偏到一边,有点赌气。
玻璃花房上倒映出两个人贴在一起的影子,绮罗开始庆幸这个拥抱的姿势,不然他会看见自己眼睛里的泪意吧。
橘粉色的天空低垂,有飞鸟忽上忽下,因为空气,温度,还有心跳和呼吸,少年少女的身体逐渐变得黏腻、燥热。
但其实两个人都还是在紧紧抱着对方,幸村也没有任何松手的迹象。
如果换成忍足,在这种情况下,他会体贴的什么都不提,然后说起其他的事情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温柔地安抚她,但始终会恪守着朋友之间的距离。
而幸村则是,
“在哭吗。”
因为他不是别人啊。
她磨磨蹭蹭,哪怕听到头顶上方他带着笑意的询问,也还是没有抬头去看这个正身体力行地附和着木下绮罗,用力抱着她的少年。
良久,她似乎是有点不满,语气也有些困惑。
“不是说,谈恋爱,会让人变傻吗?”
为什么他好像永远这么聪明,永远不会有任何纰漏。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睥睨高傲的神子脸上是柔肠百结的色彩。
因为,恋爱会让他不由自主地去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去揣摩她的所有心思和行为动机,如同侦探和小说家,需要同时具备敏锐的洞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
这样的话,哪怕是一个真正的笨蛋,在爱情的轮回考量里,也许都能变得聪明许多。
幸村噙着笑低头,摸着女孩子毛茸茸的脑袋,手感真好。
“是啊,两个人总会有一个变傻吧。”
言外之意就是变傻的那个人不是他。
意料之外的,木下绮罗没有开始不依不饶地乱动,反而相当乖顺地仍旧靠在他怀里。
这让想看她闹腾撒娇的幸村有些小失望。
你知道吗,我很想你,虽然才分开一会。
她想这样去告诉幸村,又无端觉得有些矫情。
但当她感觉到幸村的右手在微微抚摸她的头发,感觉到幸村的视线正黏着在她的身上时,她失语了。
‘我也很想你,所以我回来了。’
幸村也是在这样告诉她吧。
这种不发一语但心意相通的感觉让木下绮罗有些倾倒和眩晕。
所以他们明明就是最有默契的恋人啊。
木下绮罗破天荒地没有跳起来反驳幸村,而是有些讷讷地反问他。
“不是说,要回去继续画你的画吗。”
她一边说,一边松开她手臂上的力气,但是幸村没让,反而把她抱的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