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皎努力装出一副自己是被诱惑的姿态,谢仙卿自然便将这笔帐算到了王时景头上。
于是王时景发现最近太子殿下非常关心自己功课,每隔一段时日便会询问王尚书他的学习进度,然后随意点评几句。
“时景聪慧过人,若是勤奋学习,未必没有一番前程。”
太子这话似是鼓励,又像是承诺。
王尚书听后激动不已,觉得自己儿子入了太子的眼,为了儿子和全家人的前程,当即毫不犹豫地逼着王时景补课学习。
就连年迈人老成精的右相都过问了几句,交代让王时景务必不要辜负太子的殷勤期盼。
王时景一脸懵逼:“殷勤期盼?他是想让我学死吧!”
王尚书黑着脸:“不许乱说话!”
得了命令,就连王时景上面几位兄长,都热心积极地带来自己当年科考的笔记和书籍,监督小弟学习。
父爱如山,王时景还不知道自己又给陈皎背锅了。一脸茫然的他被数十个夫子环绕,看大家认真的样子,似乎是要逼他这次科考考个状元回来。
太子的关爱来的突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右相府的人清楚,王时景是因为跟陈皎关系近了,才渐渐被太子瞧在眼里。
右相有四个孩子,这些孩子又有许多孩子,一大家子人,太子名义上的表弟表妹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这么多人,他说不定连名字都叫不上,何谈像现在这样特意关照王时景。
右相府中。
王尚书对自己父亲道:“多亏了陈世子,时景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有太子看顾,他也不必担心小儿子的前途了。
陈皎知恩图报,也不枉他曾经特意派王时景私下通报对方太傅一事。
右相在朝中的地位无人撼动,这位经历了许许多多的老人摸着胡子,说:“陈世子肖似老侯爷,又得殿下看重,时景能和她交好,只会有好处。”
他人老了,最担心的便是右相府与太子慢慢疏远。天家无情,右相府的将来谁也说不准。如今王时景的事情便是一个转机,无疑让人欣喜。
王尚书有很多优点,其中之一便是听话和孝顺。得了父亲启发,他犹豫道:“这次长子举办的秋日诗宴,我想邀请陈世子参加。”
……
第二日,陈皎便从王时景手中收到了邀贴。
王时景打着哈欠,说:“我爹让我给你的。”
他没把这事放心上,转眼吐槽道:“我都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太子表哥,现在我早上六点就得起床晨读,国子监下堂后还要补课到深夜。”
说这些话时,王时景瞪着一双黑眼圈,直直地盯着陈皎,就差没把“是不是你这个狗逼害我”写在脸上了。
他都想明白了,自己根本没有得罪太子,也就只可能是陈皎又让他背锅!
这都不是第一次了!
陈皎眨眨眼,淡定道:“我怎么知道,我上次还帮你劝了太子殿下呢!谁知道你后来又做了什么。”
王时景一眨不眨地看她,都没从她一本正经的表情中看出什么迹象。
陈皎心理素质非常好,她还非常淡定地拍了拍自己的好兄弟肩膀,安慰说:“时景弟莫慌,我掐指一算,你今年肯定能考状元!”
她不觉得自己这是坑王时景,她是带对方走向人生的辉煌道路啊!
等日后王时景中举,回顾他多年前在国子监考倒数第一的人生,他最感谢的人必须是自己!
王时景深呼吸,说:“希望吧。我父亲昨日发了狠,说我这次要是考不上举人,就把我踢出家门自生自灭,让我沿街要饭。”
陈皎抽抽嘴角,想到户部王侍郎估计也是被气得不轻,连这种话都说出口。
王时景太困了,到学堂不久便趴桌上睡觉。陈皎则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手中的邀贴。
自从成为太子的心腹后,想要结交她的人便增加了许多倍,络绎不绝的拜帖和请函接连送上门来。
身处朝堂,这些都难以避免。陈皎尽量推了一些,有的却不能推。比如右相府的邀贴。
陈皎对这种宴会没什么兴趣,但无论是因为位高权重的右相,还是被自己坑了一把的王时景,她都得去一趟。
——
数日后,右相府。
不得不说这场诗宴的人是尽了心,每道菜都恰到好处,跟诗词歌赋有关系。
陈皎混在里面,跟大家打得火热。
礼部侍郎走了过来,试探道:“陈世子,这次礼部的人选,你可是知道了?”
陈皎笑了一下,不动声色道:“李大人高看我了,这种机密要事,我怎么会知道?”
科举改革一事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现如今争执许久,基本已经确定科举的监督管理权从吏部移交礼部了。
然而今年科举在即,礼部中将由谁来主持负责这件事,以及太子将从礼部中提拔谁,都是众人关心的事情。
升职加薪谁不喜欢啊,大家心里都有几个名额,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会定下谁了。这次改革是五皇子提出,他在礼部的人率先便占了一大半名额,太子殿下不可能没动作,放任对方做大。
在这个时刻,大家不免想要从太子亲信的人口中得到些消息,王尚书、右相、张公公等……以及相比于前几位老奸巨猾的旧人,年嫩的陈皎。
于是陈皎就这么被盯上了。
然而无论谁来问,陈皎都说自己不知道。不过没人信她的话。
谁不知道陈世子颇受太子宠信,近几日都在太子府一起商谈书写奏章文书,说不定人选的名字都是她写来的。
和大家想的一样,陈皎当然知道。
太子很忙,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灾情,以及三年一届的官员调动,党派纷争,近来的科举大事……
也不知是不是受的打击太大,当今圣上又去行宫了。太子身为目前长安的最高决策人,全国上下这些事情全都归他管。
说他忙是一点都不夸张,上次他说要带陈皎去郊外赏桂,这事到现在都还没实现。
所以一些不大的事情,太子都会交给手下信任的人处理,比如前段时间关于科举移交权柄的方案,又比如起拟一些不重要的奏折公文。
陈皎每日去太子府报道,不可能是坐着玩,许多事情必不可免会经过她的手。
所以这次礼部提拔的人,她知道太子前两日便将名单报上去了,奏折甚至还是她亲自写的。但陈皎永远不会说出去,就连她舅父上次特意来问,她也闭口不提。
她是小弟,领导信任她才会让她一起做事,结果她把信息泄露出去,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陈皎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清晰,还是那句话:小弟是她要为之奋斗终生的职业,和太子谈恋爱只是顺便而已。
所以她很有职业操守,坚持不肯透露名额。
在座的大臣虽然心急,但也还要脸,见她一直始终不肯回答,也就歇了心思不再追不舍。
一场诗宴下来,没见几个人吟诗作对,倒是多了许多官场间的。
夜色渐晚,众人才慢慢离去。
陈皎走出右相府,踏上马车落下帷幕后,她脸上的笑容便彻底收敛。
由身体到灵魂,都透着一种疲惫。
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来往试探,数个时辰几乎花去了她大半精力。
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从不后悔。
诗宴举办到傍晚才散场,侯府马车缓缓驶过街道时,天边已经日落斜阳。
双辕车三马并行,车厢通体为黄花梨,垂落的帷幔是镶嵌金银线的丝绸,车横上方垂挂四个銮铃,随着车身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马车奢华,行人远远望去便能知晓内里的主人身份高贵,街道边的路人避让开来,目送车辆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