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眸光一震。
“你、你在……”
笼子里?这怎么可能?
她本是见他坚不可摧,才对他生活的地方心有好奇。可笼子是用于豢养家畜的工具,而他分明是活生生的人,怎会住在笼里?
魏玘没看阿萝,只道:“怎么,不信?”
他字句履冰,噙着薄淡的嘲弄,却盖不过阿萝的错愕,故而并未被她发觉。
她颦眉,举棋不定:“我……”
魏玘翻页,纸张沙沙,带出一声突兀的薄笑。
“是金笼。”他道。
“除我之外,还有一群庸碌之辈,竞相撕咬、啖食血肉。”
“我生来即在其中,无数双眼睛于暗处窥我,要我尸骨无存、片刻不得安宁。笼中薄情寡义,笼外虎视眈眈,唯有一人可登至笼顶……”
魏玘一顿,添道:“主宰万物。”
他绘声绘色,又轻描淡写,听得阿萝浑身发冷。
她难辨他话里真假,却觉心口闷堵,几是下意识跟上一句:“那你……能登顶吗?”
魏玘眼帘一低,不再回答。
阿萝明白,这话已被他视为第二个问题。
从前,他答她时相当简短,今夜说了这样多,已属实难得。
阿萝垂眸,闷不作声,十指攥了又松,埋头收拾起散落的针线,动作格外仓促。
很快,她站起身,逃也似的离开。
魏玘没有留她,只抬掌,将书籍扣往面上,蔽去流淌的月光。
身旁空落,冷寂如初。
魏玘沉默半晌,想起方才近乎明示的暗喻。
她应当听不懂吧——不曾涉世的小妖女,岂能明白逐鹿天下的含义。
那张惨白而灵秀的脸在眼前浮现。
魏玘勾唇,笑她纯稚近痴、确有几分有趣之处。
不过,纵然如此,他与她攀谈,更多只是为消磨时间。二人本无牵连,有云泥之别,更不必说他还有心夺嫡。待他回京,二人恐怕此生都不会再见。
他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她救过他,他自会有所奖赏。
但也仅此而已。
这时的阿萝,只像一张随风飘荡的白纸,极偶然地,擦过魏玘的身边。
……
次日,魏玘是被熏醒的。
血气扑鼻,尤其浓郁,自竹屋后来,刺得人鼻腔发紧。
周遭毫无异常。守卫仍在原处,地面也并无滴血、或是旁人闯入的痕迹。
他环视,本能地警惕,瞧见一缕炊烟,才终于松弛神经。
应是那小妖女在杀鸡备膳。
此前,魏玘曾看见阿萝喂养鸡羊,也记得她每日送来的热粥素得可怜——没有油水,水汤稀零,全是叶菜,远不如他平日最次的餐食。
他知道,她从不藏私,自己吃什么,就会为他送什么。
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她竟舍得开荤。
魏玘昨夜睡得不好,草草想了一遭,便靠回树上,再作歇息。
可他尚未入睡,又听足音响起。
有人徐徐接近,衣物窸窣,放下竹盘,点了点他的手臂。
魏玘掀目,瞧见一对水盈盈的眼眸。
阿萝倾身向他,眉黛微颦,小心地推来木碗。
鲜香之气扑鼻——那是一碗粥,面上铺满鸡肉,瞧着分量十足。
阿萝咬唇,很紧张:“你、你……”
“你多吃些,好不好?若吃不饱,我再做给你。我……我还有鸡。”
魏玘读出了她眸里的意味。
——她在同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