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襕袍与香囊是她与魏玘二人之事,他本可以自己来问,不必借由旁人,她也不会有所隐瞒。从始至终,她在乎的,只是她一片真心会受他如何对待。
不待她发问,便听魏玘道:“往后不必缝了。”
阿萝讶道:“什么?”
魏玘滞了片刻,才道:“襕袍。”
他再动唇,声音冷沉如初,一丝忐忑微不可察,道:“肃王府应有尽有,从不缺衣物。纵要缝补,也是仆役所为。你不必那般……辛苦。”
——最后二字,含糊又愧怍。
阿萝听罢,越发不解,便道:“为什么?”
“你既觉我辛苦,为何要将襕袍送人?若无需我缝补,为何当时不说?”
魏玘无言,又陷沉默。
阿萝不解,想自己态度平和、并非诘难,又本就占理,便不催不急,只收拢纤指,将香囊握入掌心,端端而立,笃定等待。
半晌,她才看见,魏玘两肩一耸,似是笑了。
但在她视线未及之处,魏玘勾唇,远眺前方,眼里并无笑意。
“本王不在乎衣物。”他道。
这是实话。如衣物、文玩、钱财等,从未引起他半点重视。况且,太子党羽曾将毒蛇放入他襕袍,他拾起穿着,险些丢掉性命。
“于本王而言,襕袍不过身外之物,可随时替换。”
但是,这又如何?哪怕他说得再多、理由再足,他依旧伤了她的心。
他白日尚需理政,要缝香囊,只得趁夜。这些时日,他借灯秉烛,已被针尖扎过无数次,屡屡恼得心烦意乱,恨不得将织金锦撕得粉碎。
那么,当时的阿萝呢?
她坐他身旁,不存烛光,对月缝补。她也被扎过,也痛过,也累得两目酸麻,远比他更多。
他至此才明白,他所有的不在乎,无非是漠视的借口。
魏玘确实是悔了。他也知,哪怕他索回襕袍,也覆水难收,于他所为毫无作用。
他只能如此——与她一般痛,去吃同等的苦。
“所以……”他又道。
阿萝听他动声,掀起眼帘,又凝向他背影。
她发觉,有月落往他背脊,刷出薄淡的青,令他如浸光芒,却分外寥落、冷寂。
“所以什么?”她道。
可又一次,她没得到答案,只听见夜风纷乱,在二人之间穿梭而过。
“沙沙……”竹叶喧嚣。
声响过后,阿萝终于看见,魏玘转过身来。
迎着月,他眉宇冷峭,凤眸沉黑,依然漂亮、倨傲,好似与他平日模样并无差别。
他抬手,指尖一凝,隔空点向她掌心。
——显然是在指那香囊。
他道:“所以,你也不必在乎。”
阿萝怔住,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他又道:“它如今在你手中。不论你丢弃、赠予、毁坏,本王一概不会干涉,全凭你心意。”
话语末了,魏玘眯目,淌过半点哂意,杂有零星自嘲。
他道:“怎样都好。”
似是怕她有顾虑,他沉声,道:“不必在乎。”
——言之凿凿,是他应得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