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孩子很是懂事,瞧见阿萝忙碌,无不主动请缨。
可阿萝已与郑雁声约好,自郑氏随行的家丁之中,寻几个懂医、可靠的帮手,不必再麻烦孩子们,便由着他们跑出府外、结伴玩耍去了。
只余阿萝一人,后院重归于寂。
周遭静得落针可闻,阿萝的脑袋却乱嗡嗡的。
她想做些什么,也想说些什么,却只有隐约的方向,不算明晰,也不足以令她拿定主意。
就这样度过了两个时辰,天光逐渐暗沉。
——该是一会儿要落雨了。
发觉这点,阿萝心口一紧,手中的药草险些掉落在地。
终于,她作出决定,扭头扎回屋里,到处寻找竹伞。可屋里没有竹伞,天色越来越沉,她只得带上无且囊、罗星袋,往府外赶去。
恰在此刻,有人匆匆而来。
那人着了青衫、布靴,提着什么,正与阿萝迎面碰上。
“阿萝娘子。”是段明。
阿萝张唇,想说自己还有要事,却见段明手臂一抬、向她展示拎着的物件。
那物件长条、圆瘦,被淡黄的蜡纸扎着,用细绳重重捆束——是枣泥饼,她在书里见过类似的图绘,系大越独有的美食。
只听段明道:“这是小生的一点心意。”
“翼州金枣名满大越,娘子兴许未曾尝过。幸有酒楼未受水灾,小生便为娘子购来一些,数量不多,但请娘子笑纳。”
阿萝一时不答,只看向悬空的纸包。
她当然明白,在饥荒之苦尚未消散的翼州,一扎枣泥饼意味着什么。
随后,她抬眸,再望身前的青年。
她发现,他也在看她,眼里流光溢彩——这样的眼神陌生又熟悉,她清晰地记得,魏玘凝望她时,眼里总有如此颜色。
阿萝摇了摇头,道:“对不起。”
段明一怔,默了片刻,才道:“娘子是为何事而致歉?”
阿萝道:“所有。”
——这样的对话,也是陌生而熟悉的。
她又道:“我该走了。”
段明没有应声,只颔首。他退开一步,向那奔上山道的娇小身影,行过周全的揖礼。
……
“隆。”
雷声滚滚而来。
夏日的雨来得很快,自天幕泼洒,洗净半山的翠色。
阿萝抵达传舍时,恰好落下第一滴雨。
她见过典军,毫无阻碍地进入传舍,不顾杜松与川连,直奔魏玘屋前。
“哗——”雨声四作。
阿萝环臂,将药袋藏进怀中,避免被雨淋湿。
她踩着水洼,来到屋檐下,脱去微濡的罗衫、搭在臂上,就要敲魏玘的房门。
“吱呀。”
先她一步,木门打开,颀影映入眼帘。
面前人高挑、清俊,眉关不展,沉着难解的郁色,像松尖上的一抹寒霜。
他两手握着竹伞,正要撑开,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顿时停滞下来,连眼底的寒光也顷刻散开,浮出难得的错愕与慌乱。
阿萝仰颈,让自己撞进那双漂亮的凤眸。
她道:“你做什么去?”
魏玘的气息截断须臾、几不可闻,显然还未从无措中恢复过来。
“找你。”他嗓音干涩,“我……有话要与你说。”
阿萝目不转睛,吸了吸鼻子。
她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