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剪朝霞

缠萝 遗珠 2163 字 2个月前

阿萝仰着颈,勉力抬手,拂去清润的泪。

碎响孜孜不倦。一片纱帐飘荡着,单薄、水红,漾过她眼前。

她勉力,抬手捉住纱帐,将它握在手里、绕在指间。而那枚菩提根指环,恰在这缕摇晃不迭的软帐边,生生夺惹了她的眼。

那指环色泽雪白,由草木制成,却溢出星辰似的流彩。

阿萝忽然感觉,她好像做了顶凶险、顶难捱的决定,受雄狮、孤狼、狐狸骗了去,又被这指环套了牢,再也无法离开。

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跑是跑不脱了,就寻个好听的缘由,放任他胡来。

“子玉……”阿萝半含哭腔,“你说些……与我说些什么。”

碎响停了刹那。男人气息如凝。

很快,他干着嗓,对爱人作出回应:“我爱你。”

阿萝呜咽一声,抬手盖住面庞。似是被泪水烫着,她的指尖抖得厉害,抹碎了颊间的濡痕。

这一句话,他昨夜说过许多回,如雪片般飘下,往各处洒落,几乎淹没了她。可无论听过多少次,它仍曳她神魂、动她心弦。

之后的沉寂格外长久。

终于,少女吸了吸鼻子,声音轻小:“我也爱你。”

……

不多时,药膏与水盆又被送至屋内。

魏玘亲自应门,才接下,就被阿萝红着脸、一把夺过。

她懂医,瞧见那圆润的小盒,心下便明了七分,叫魏玘出屋洗漱,既是不愿他受累,又是怕他借机生事、心怀不轨。

魏玘心如明镜,直呼冤枉,与她周旋半晌,几乎好话说尽,仍被无情打发。

说来也怪,这一双爱侣分明尚无婚书、先行周公之礼,相处时却如多年鸾俦,尤其自如。

——照这样看,若说没有天作之合,大抵也不尽然。

魏玘走后,阿萝独自濯身梳洗、上药更衣。青蛇游出一旁,窥伺芙蓉出水,被她逮了现行、一点蛇首,转瞬又缩回阴影。

此期间,柴荣与太子之事难免盘踞她脑海。

她方才心神不宁,将魏玘的意见听得不算完整,但也隐约知晓其中道理,系乃敌暗我明,不知太子作何打算,确要再作观望、从长计议。

与其思虑过多,不如做好手中事,让翼州的百姓更好过些。

想到这里,阿萝定下心来。

她拭干了发、盘上后首,又换了褙子、纱裙,饮下血府逐瘀汤,便往屋外去。

才一推门,入眼的景象热火朝天。

杜松率领仆役、典军,奔走院内,搬动大小木箱、各类物件,不知是自何处得来。郑雁声、孩子们与都尉府众人早已不见踪影。

瞧见阿萝,杜松面露笑容,很快迎上前来。

他与她解释,道是肃王让出传舍,将府内众人请去了更好的住处;又道是神女被绑一事在翼州城传开,百姓送来礼物慰问,正由典军收捡记录。

阿萝又惊又喜,心底暖意攀升。

她从未想过,在百废待兴、尚需休养的翼州,旁人自顾不暇,仍会挂念于她。

不能平白受人赠礼。她也该有所回馈。

阿萝忖了须臾,想为赠礼者调配熏药,便协同典军、一并记起名册。至于并不在场的魏玘,早被她抛至九霄云外。

忙碌一阵,忽听足音过门,向院内匆匆而来。

“殿——”川连话语一滞。

他收声,先与阿萝颔首,才向杜松道:“殿下身在何处?”

杜松回道:“寻梁都尉去了。”

阿萝这便记起魏玘,得他去向,当即放下心来。

她抬眸,见川连面露难色,不禁询道:“你怎么了?是有不好的事吗?”

川连摇首,并未作答,频频回看身后。

犹豫了半晌,他才定望阿萝,道:“阿萝娘子,少主正在府外,来向你与殿下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