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5、食物链

阿衡不为所动,他只向台下的甲士使了个眼色,甲士们便扑上台,浑身流淌着祀余的气韵,将那贞人傩按倒,拖下了祭台,拖拽至一口殉坑前——这口殉坑比其他殉坑小许多,只能容一人葬身,其实正是专门为贞人傩全羊所准备,大氏族的每场祭祀,主祭总掌最高权柄,同样也必须承担最高的罪责。

所以每一场祭祀之前,都会卜算好方位,挖好主祭的殉坑。

一旦祭祀不利,主祭便须‘以全占卜’而殉。

“让我活命,让我活命!阿衡!”

被拖到殉坑前的全羊浑身颤栗起来,他猛烈地挣扎着,血肉性灵中央的傩亦蠢蠢欲动,一缕缕灾晦不祥的气韵从他体内流淌了出来,反而压制住周围那些士卒们身上的祀余之气。

这时,阿衡走近殉坑,他身上散发出的、逐渐纯粹的诡韵,一刹那就压制住了全羊体内之傩散发出的气韵。

他是氏族的主人,掌握整个氏族的最高权柄。

祀与戎之权柄集于一身,天然就对氏族里的祭司们有压制力,所谓祭司,只要不入‘天婢傩’、‘天臣傩’之列,就休想挑战他们这些王朝阿衡的威严——而天婢傩、天臣傩,于大王而言,亦只是奴婢而已。

大王本身已经是‘天帝’,为臣为婢自须俯首低眉!

“你该死,以‘凶’死。”

白发老者冷冰冰地看着下裙衣衫被尿液浸湿的全羊,他从身边的甲士手中拿过两柄短戈来,命人除去全羊胸前的衣裳,而后将双戈自全羊两侧肩膀斜划而下——一股股鲜血从刀刃切割出的伤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全羊遍身上下!

他的内脏从交叉的伤口中拥挤了出来,上满还沾着些粉红的泡沫!

全羊当场就死!

阿衡令士卒将之置入殉坑中,其胸前交叉的伤口,及至围拢的殉坑,正成了一个‘凶’字!

做完这些,阿衡壮走向那些跪在殉坑边的奴隶,他朝看守奴隶的甲士们随意摆摆手,甲士们收起兵刃各自散开,只留那些奴隶茫然无措地跪在殉坑旁,眼看着阿衡走近,一缕缕诡韵从他身上发散出,卷起了离他最近的第一个奴隶——那奴隶忽然一下子站起身来,浑身僵立着,一根根骨刺从他周身骨骼上疯狂生长出,转眼间刺破了他的五脏血肉皮膜,将他变成了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

这个奴隶,就此死在了阿衡壮体内‘神’渐成的死劫规律之下!

壮试图通过将更多人杀死在自身神灵逐渐成形的死劫规律中,来令神灵将那双混沌形的牛脚也彻底化去,转而为‘帝阿衡神’!

众多奴隶眼看壮一眨眼就令一个活人变成死相恐怖的尸体,顿时挣扎着爬起来,四散奔逃!

看着这些狼奔猪突的奴隶,壮神色不变。

诡韵如潮水般一层层从他身上弥漫出,往四面八方扩散——那些奴隶逃跑的速度,远远比不上诡韵漫淹过来的速度,几乎就在这顷刻之间,诡韵席卷此间平旷的土地,将所有奴隶笼罩其中!

奴隶们沾染上这般诡韵的刹那,便纷纷瞳孔颤动,口吐白沫,有立时昏厥的征兆!

正在此时,一阵阵车轮轧过泥土的声音在壮身后响起,一驾驾战车出现他的身后,为首战车上的甲士目视壮的背影,扬声说道:“阿衡壮,王有令!”

听到背后的声音,壮犹豫了一刻。

之后,他还是自身播散出去的诡韵徐徐收拢了回来,涂氏的士卒们一拥而上,将那些先前被笼罩在诡韵中,差点丧命的奴隶们再度绑缚了起来,从这处祭祀场带离。

阿衡转回身,朝着战车上的甲士首领微躬身躯,听那甲士首领传下王的旨意:“大王有旨:涂氏失道于天,贬为奴隶,迁至殷,为‘周祭’作殉。”

方才还对奴隶们肆意杀戮的壮,以及他背后的涂氏氏族,如今随着大王一道旨意落下,便也尽数沦为了奴隶,甚至全族皆要成为接下来的‘周祭’上的牺牲品!

壮垂着眼帘,对于大王的这道旨意,他内心其实已有预料。

这次祭祀之后,占卜结果为‘凶’的时候,他就已经猜测到了大王的态度——大王乃是天帝,祭司们的占卜,就是对天帝态度的揣测,如今占卜结果为凶,已然说明了大王的态度。

自身祭祀不利,引来灾祸,如今这是大王要对自身降下惩罚。

壮站在原地,寂静无声,四周包围而来的甲士、在顷刻间被甲士们绑缚起来的涂氏族人,他皆不放在心中,对此似乎浑然无觉。

直至有一队甲士临近他,欲以绳索将他禁锢起来的时候,他猝然抬首,看向高高在上的甲士首领:“大王诱我于今日行祭祀,赏赐我金贝铸鼎,但如今又要杀我——大王莫非有道?

大王也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