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午立于随家宅主室之中。
屋内的条案上,摆放着一盏陶豆,陶豆之中盛满了油脂,一丁火苗漂浮于油脂之上,燃烧出青黑的烟气。
他站在房屋门口,看着门外屋院间,尽是黑乎乎的一片。
夜间照明于今商寻常百姓而言,还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他们只得以火把、点燃柴堆等方式来照明,而不论火把还是火堆,都无法支撑起长久的燃烧,是以在今时已是一座大城的殷都,也到处都是黑黢黢的景象,唯有远处的王宫在黑夜里闪发着光芒。
而哪怕如随这样曾为商王亲近的小贵族,家中也多只供得起一盏陶豆。
陶豆制作起来并不困难,困难得是其中盛装的、用以燃亮照明的油脂太过珍贵。
苏午在门口默默站了一阵,转身走入屋室内,吹熄了桌上的陶豆。
他盘坐在地,眼神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故始之血……”苏午将双掌在眼前摊开,在他双手掌纹沟壑之中,一根根血管从无到有,自他的掌纹里浮凸了出来。
那些血管微微跳动着,须臾间就蜿蜒缠绕过他的手臂、肩膀,遍及他的全身!
覆盖他周身各处的血管之内,就流淌着此种从故始人庙之中泼洒出的故始之血!
古老、本源、沧桑的气韵从苏午身上飘散了出来。
他敞开胸膛,看到胸膛之中,那副爬满了血管的肺脏,故始之血充斥其间,使得整副肺脏抽吸着游离于这重因果世界之外的气韵,能引之为苏午自身所用,苏午被这般气韵浸润着,自身的一切便朦朦胧胧,充满了未知。
看着胸膛中徐徐收缩的肺脏,苏午心念飞转。
从故始人庙之中流淌出的故始之血,同样与那诸多恐怖存在的死劫、诡韵产生了交融,它们一并流淌在这覆盖苏午周身的血管之中,同时又散播在他当下置身的这重想尔织造的因果世界内,在这重因果世界各处留下深刻的烙印。
那在故始之血中流淌的周文王的易道变化、商纣王的改天换命之法、钓叟的规避天数之道等等,主动与诸恐怖存在的死劫、诡韵交融,正是为了牵制那诸多恐怖存在,为苏午争取时间,使他尽快翻转局势,借助恐怖存在遗留的死劫与气韵,将局外的诸恐怖之类,一并拉扯进当前的局中!
而为了点醒沉陷局中的苏午,钓叟送来了自身的肺脏,周文王遗下一道投影,传授了他‘易道变化二十四卦’!
接下来,便需要他自己主动去找寻那些恐怖存在遗留于自身的气韵因果种种,将它们都统统拖下水了!…。。
因果世界,是想尔为苏午设下的迷局,用以禁锢住他,令他无从反抗自身被掏取五脏六腑,及至一切本源。
但它又何尝不是苏午今下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诸多恐怖存在,或是看中了苏午身上的某一个部分,但想尔想要拿走的,却是苏午的全部!
今下它却需要向那诸多恐怖存在奋力竞争,相互牵扯,试看它最终能否得偿所愿了。
苏午合上了胸膛,浑身缭绕的血管纷纷消隐而去。
顺着故始之血的指引,他才好找到剩余几份恐怖存在遗留的死劫气韵。
……
黑暗吞没了大地上的一座座低矮房屋,连商王宫上点燃的火盆、火把,都在这浓重的黑暗里瑟瑟发抖,那孱弱的火光,随时都会被黑暗抹灭。
随行走在这漆黑的世界里,眼看着王宫宫墙上的火光距离自己愈来愈近。王宫的角门在火光的阴影中微微敞开。
“随!”
他听到有人低声唤着自己的名字,于是在宫门前停下脚步,转头去寻呼唤自己的声音来处。
何披覆着甲胄,举着火把,从一片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看着临近王宫角门的随,神色紧张,身上的酒气也早已消褪一空:“你怎么又来了,随?”
“我有大事要禀报大王!”随眼神坚定地说道。
“现在已经天黑,大王已经歇息了,随……
你还是先回去,等到天亮了,再来向大王禀报吧……”何的眼神有些躲闪地与随说道,他一边说,一边以身形堵住了身后的角门,防备随会突然闯入角门之中。
随闻声皱紧了眉头。
他觉得黑夜里的王宫有些奇怪。
一种莫名诡异的氛围笼罩住了大商王宫,连守卫王宫的甲士都显得诡异了起来。
“我在王宫当值的时候,大王励精图治,即使案上陶豆内的油脂烧空了三次,他都不会停止阅读各地送来的龟甲!
现在只不过是短短几天时间而已,大王就起了这么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