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赶车。”
梦石掀帘瞧见他,便问:“可是要回桃溪村?”
“先去客栈。”
折竹坐直身体,淡声道。
“我们不走吗?”见梦石放下帘子,商绒转头来问他。
“他既是自己堂堂正正从官衙走出来的,我们又为何要急着离开?”
折竹漫不经心道。
这一刻,梦石隔着一道帘在外拽动缰绳,一时辘辘声响,马车轻晃。
商绒坐在他身边始终觉得有极淡的血腥气在鼻间萦绕,她忍不住盯着他的手臂看了一眼,又伸出手指轻触他的衣袖。
指上毫不意外地添了些湿润血迹,她立即将一旁的包袱打开在其中翻找出伤药来,“至少要先止住血。”
折竹伤口再撕裂他也不觉疼,只是会觉得疲累些,他也懒得理会,但商绒却担心他伤口反复撕裂会加重伤情,此时便去解他的躞蹀带。
“商绒。”
折竹才要用手腕去抵住她的手,却还是晚了,她已经摸到了蹀躞带上的金扣。
马车摇摇晃晃,帘子被风吹起,少年看着她的眉一点一点地皱起来。
“真的有点疼。”
商绒舒展手掌,抬头望他。
“我不是早与你说过,不要随意碰我?”少年的眸子漆黑,犹如幽深的渊,“马车上没有水,你只能先忍一忍。”
金扣上不过是被剑柄沾了些许,此时商绒也不是很疼,只是轻微刺痛,她抿起嘴唇,趁着他此时不能来握他的手,她勉强扯开他的衣襟,隔着被血浸透的细布,将药粉草草地往上敷。
她靠得很近,折竹不由撇过脸,躲开她近在咫尺的呼吸,而他呼吸起伏间,她的一缕发轻轻扫过他的锁骨。
轻微痒意。
可他的手指却无声地蜷缩收紧。
随即他目光垂落于那摊开的包袱里零散的物件,除了糖丸伤药,以及面具盒子,便是一些金玉首饰,衣袍裙衫。
“你的珍珠都送人了?”
忽的,商绒听见他的声音。
她也没有抬头,只轻应一声,道:“我偷偷塞进明芳姑娘袖间的暗袋里了。”
田明芳要离开蜀青,应该会很需要那些珍珠做盘缠。
折竹才要说些什么,却不防一缕轻微的,柔和的风拂过他的手臂,他脊背一僵,垂下眼帘,看见她鼓起的脸颊。
在南州的那座山野院落内,她也是这样。
他屈起指节,轻敲她的额头。
商绒一下抬起眼睛,闷闷地解释:“我知道你不疼,我是在吹我的手。”
到了客栈,梦石便先要了一盆水来让商绒净手,而他则替折竹重新清理了臂上的伤口。
三人再聚在一桌吃饭,已是十分不易。
“折竹公子这已经是第二次救我,”梦石端起来一碗热茶,“我以茶代酒,在此谢过公子大恩。”
檐外不知何时又下起雨来,杂声不断。
“也是你自己抓得住机会。”
折竹敷衍地抬了抬茶碗,抿了一口。
“那谭介之倒是一心记着我救了他又替他接骨的事,所以在牢中花钱照应我,我倒也没吃多少苦,就是那胡林松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犹犹豫豫的样子,我瞧着他定是知道些内情的,”梦石跟饮酒似的将一碗茶喝了个精光,“多亏公子你找人来牢中提醒我,我略施了些小计,便使得谭胡二人深信当日在桃溪村竹林内摔下山径,是那钱曦元妄图杀人灭口。”
“如此一来,我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梦石摇头晃脑一番,筷子轻敲碗壁,“胡林松便说出了他之前与钱曦元一同做生意,两人贿赂地方官以求方便,但记录了所有往来的账本却被钱曦元一人握在手中,胡林松此前不说,是担心此事败露。”
但折竹昨夜寻到了账本,解了胡林松的后顾之忧,所以他今日在堂上才敢说出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