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雪娇想欢喜的给他个马后踹,但在众目睽睽下忍住了。
直到坐在仿佛上百年未曾改变的木窗边桌旁,齐雪娇撑着下巴感受细节:“和我们在风土镇那小溪边的饭馆不太一样哦。”
石涧仁有同感:“那边水流平缓,更幽静平和些,这边稍微艰难,水流也湍急。”
齐雪娇笑:“可一旦洪水爆发,都一样能随时要人命?”
石涧仁知道妻子的比喻:“基层工作不是这么好做的,当然我不是说这些基层官员不好做,而是指上层要怎么把基层工作做到如臂指使很难,现在除了上面大政方针一举一动决定着整个国家的兴衰,另一半就是如何把大政方针给落实到基层,因为老百姓都是面对基层,上面的思路再好,下面的和尚把经念歪了,那都是发洪水的大事。”
齐雪娇眨巴眼睛:“那……现在已经这样,你要不要去好好念经?”
石涧仁摇头:“其实你没觉得我一直以来都很抗拒各种客套敷衍么,我还是个棒棒时,当然没人有兴趣来跟我客套,可随着我们做的事情越来越多,需要接触的方面也越来越多,我有点偷奸耍滑的把这一切都交给别人了,你说以我这种本性,怎么可能再到体制内去发展,曾经老头儿给我设计的是为徐大人做个技术官僚,跟在他身侧发挥我那点专长就行了,所以根本不需要迎合复杂又无聊的官场,现在有人以为我是高风亮节,以退为进,其实我真是抓住机会想陪着你游山玩水啊。”
齐雪娇也点点头:“现在我都不想你再为这些事情烦心了,就是要轻松点,当个逍遥书生!”
石涧仁哈哈笑:“你还真是抬举为夫了,我哪里算得上是书生,我是布衣,很讲究现实态度的布衣,不是动不动高风亮节的书生。”
齐雪娇美滋滋的端起酸酒抿点:“有区别么?”
石涧仁点头:“区别大了,历史上千百年来可能最言不由衷纠结万分的就是书生文人,气节、担当这都是从骨子里就讲究的根源,可安于清贫、悠然见南山的有几个?大多数还是得货与帝王家,哪怕不沽名钓誉,不狼狈为奸,也得在官场沉浮中放弃很多东西,要知道真正的文人书生,可是会把混得好当成人生一大污点的,一个个都得自比梅花、玉莲那么清高,所以这事儿就很矛盾很纠结,到底是遵从内心骨气,还是起码改善点生存条件呢,特备是有了妻儿老小以后,自己能守得清贫,家人呢?很多文人一旦得势比普通人更无耻疯狂,就因为他们太明白颠沛流离的清苦困窘了。”
齐雪娇可能最沉迷石涧仁这种书生气:“所以你们这布衣才比较现实?”
石涧仁笑:“布衣或者谋士没那么清高,但却能吸收书生文人的这些道德底线,比较有分寸的获取资源,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在哪里,做什么,去哪里,王阳明说知行合一是真谛,我说要把知行合一延续下去,不随着自己心态情势变化,始终能比较清醒的看待自己才比较难。”
齐雪娇都沉醉了:“你做到了么?”
石涧仁把酒杯凑给太太:“我最大的幸运是遇见你,因为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不能顺利的把之前做下的这么一场局面放下,这恐怕是很多人都最难做到的,把身边的一切都放下,还不留后患,其次就是除了你可能很难有人能真的陪我荣辱与共,因为过苦日子不难,难的是由奢入俭,明明可以奢侈舒坦,偏偏要来肩挑背扛,短时间图新鲜还能忍受,时间一长很容易有怨怼,可能只有你这从小就比较特殊的生活环境习惯了,最后还得我俩有这么多共同的经历加深感情,我明白你会支持我做我想做的人,所以你说我能做到么?”
这话说得石太太都趴在桌面上眼眸里能滴出水来,碰杯喝了之后,伸手过去盖在石涧仁手背上:“能这么轻松自在的跟你一起生活,我真没觉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