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修女走了半圈,眼见着天边的云气渐渐暗了下来,修女顺势邀请有栖川涉留下来用一顿便饭。
这点并不奇怪,总是要让捐献者见一见受捐人的。如果好心人看见了他们贫困难以为继的生活,或许又会增加一笔捐款。
有栖川涉坐下时,看见了修道院里所有大于三岁小于十二岁的孤儿们。
他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上首,旁边是几位修女。修女之下就是几个带着小孩子吃饭的大孩子。
他们看起来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用餐方式,大带小的吃完半顿,再胡乱搅了搅盘子内的糊糊,在勺子撞击木盘的闷响声中迅速解决完晚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食物。很显然,修女们是真的将最好的食物留给了自己。
至少那是一个没有搀着木屑的白面包。
而代替其他人那碗糊糊的是奶白色的带着香甜气味的法式浓汤。
修女有些拘谨,但还是尽可能热情地向他介绍:“这道汤是我们的特色餐品,特殊的香气来自于炒到半焦的面粉……”
有栖川涉拿起唯一的银匙,舀起了半勺汤,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一点动静都未发出。
他轻轻抿了一口,对着满脸期待的修女赞叹道:“的确是很特殊的风味。”
他看向坐在修女右侧下首,金发红眼的那位小男孩“很好喝。”
名叫路易斯的少年很容易就被他近乎挑衅的直视目光激怒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团愠怒的红色。
而他的兄长,那位相比较之下有着更温和柔软气质的男孩则是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有栖川涉将目光微收,看向修女憔悴疲倦的面容,诚恳地说:“这是我来到伦敦后喝到的最美味的汤。不知是谁制作的?我可否有幸知道他的姓名?”
被这盛赞夸得有些飘忽的修女下意识望了身边的男孩一眼,有些窘迫:“这道汤是我和几个孩子一起做的,但是菜谱是这对兄弟送给修道院的。”
“大的孩子叫做威廉,小的叫路易斯。”修女转身将两个金发红眼的小孩子推到了有栖川涉的面前:“他们是三天前来到修道院的,都会读书写字,是很聪慧的孩子,等明天就可以去贫民学校里上学了。”
言外之意明显到就差挑明直说了,有栖川却还是避开了话头,只笑了笑:“读书写字可是非常重要的技能。很高兴认识你,路易斯。”
他向着路易斯伸出了右手,病弱的弟弟立刻躲到了兄长身后。
有栖川也不恼,转向挂着同样笑容,眼神里却满是审视的兄长说道:“很高兴认识你……威廉。”
这次,那只手握了上来。
金发红眼的威廉也用极为相似的温和语气说:“很高兴认识你,有栖川先生。”
坐在一旁的修女摸不清这古怪的气氛,尴尬地笑了几声打圆场:“这几个孩子都有些怕生。”
有栖川回到座位,接着修女的话题:“在修道院长大的孩子更亲眷神明,面对复杂的社会自然难以适应。他们是被神明钟爱的孩子。”有栖川叹着气,目光柔和而悲悯的望向长桌尽头那些不发一言的沉默背景。
“啊呀……”修女轻轻捂了捂嘴,“有栖川先生能这么看他们真是太好了。”
终于有个孩子耐不住好奇,有些无礼地开口问道:“有栖川先生,你的名字很特殊,是哪个地区特有的名字吗?”
有栖川笑着点头:“我是日本人。有栖川是日本姓氏。如果你们念不习惯,喊我alice也可以。”
“什么啊。这不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吗。”那个小孩被同桌的人扯回了座位。
“是这样,但是我不是很在意这一点。伦敦是一个庞大的都市,比起让它适应我,我来适应这里的规则更合理,不是吗?”有栖川轻轻放下汤匙。
他没打算将这顿远超修道院水准的饭食让出去,给每个修道院的孩子添上那么零星半点的菜。
这些小孩子就像野狼一样,对于陌生人的小恩小惠看得无比清晰。
想用那点子恩惠换来他们的信任?做梦比较快。
有栖川伪造的身份是来伦敦游学的医生。
再次感谢不知名地下医生的赞助,让他以超有钱的学子身份成功拿到了来自修道院的信任。
在修女的感激下,有栖川涉成为了这间修道院的义诊医师。
“请您不要推辞,照顾这些孩子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我只是承担起我的那一份而已。”有栖川涉谦恭地说着客套话。
饭后,有栖川涉跟在金发红眼的威廉、路易斯兄弟身后来到了小礼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