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盲症是这个年代平民阶层最普遍的毛病。只要天色入夜,哪怕是支着火炬,这些人也很难看清不远处的事物。
因为之前担任贵族管家,饮食条件还算可以的老布朗没有夜盲症,但这些人无一例外,离了火把连路都摸不清楚。
人群中的老布朗看着迅速远去的几辆马车,心底一沉,一股凉意顺着背脊一路上涌,让他的思维变得格外清晰。
的确如那位金发红眼的小咨询师所言,这里隐匿着不少的孩子。而他们却因为看不清道路,而硬生生错过了挽救的机会。
一阵夜风吹过,老布朗的手被火舌燎过却不为所动,而是转头望向了自己的同行者们。
这些人的视线紧紧盯着他手上的火光,却依然显得有些朦胧无焦距。
“……”
老布朗沉默了下来。
摆在他面前的是两条路,第一条是劝离他的同伴,毕竟在这样的情形下,想要去追踪那两辆马车简直是毫无可能的事情。第二条则是说出自己的线索,哪怕他们无力追踪。
“这种浑噩而卑微的一生,这种因血脉而排序的诅咒,您觉得这是正确的吗?”
那个小咨询师突兀的问题又一次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我看见了。”老布朗突然出声,“他们驾着车往南走了。那个方向是克伦威尔医院,仅凭我们很难闯进去。”
人群中没有哭泣的声音,只有愤怒的低声咆哮:“难道要我们眼睁睁错过她们吗!”
老布朗举起火炬挥舞着:“叫上你们的亲朋好友!”
“叫上你们认识的人!”
“举起你们的火炬!”
不远处停着的马车中,夏洛克正扒在车窗上看着那条火龙逐渐变长。
“……这就是有栖川想要我们看的东西?”他轻声询问着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麦考夫:“他想让我们找失踪人士?”
“看他们行进的方向,最终地点是在克伦威尔医院。”
“让我想想,这间医院有三十年历史,当初建筑时还被夸奖说是没有楼梯的神奇建筑——啊,原来如此,是暗层。”
“但是能进行这么庞大工程,医院里蛰伏的势力绝不是这些平民能抗衡的。喂,混蛋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夏洛克回过头看了眼麦考夫:“这种时候可别装傻充愣啊,写着地点的纸片可是我们一起从玫瑰花丛里翻出来的。”
“夏利,我只是在忧虑一些事情。”麦考夫按了按弟弟的卷毛脑袋:“我担心这会变成一场动乱……那个有栖川果然是个善于操纵人心的危险分子。”
“是么。”夏洛克不以为然:“他最多不过是那个点燃炸药桶的火星子而已。那些炸药为什么会存在才是问题的本质吧。”
“……”麦考夫深蓝色的眼睛凝望着夜色里那条蜿蜒曲折的火龙,“或许你是对的。但无论如何,这不能发展成一场动乱。夏利,你还太小了,你根本不清楚这会意味着什么。”
他拉下车厢后的挡板,对着马车夫说:“去苏格兰场。”
伦敦西区,一辆又一辆的无标识黑色马车在夜色下悄悄停到了贵族庄园的侧门。负责侧门巡逻的私人卫队很快就发现了这些奇怪的马车,在上前打开车门后,被如潮水般涌出的蓝色淹没。
他们的惊呼卡在了喉咙里,小心翼翼又动作迅速地将玫瑰藏进了怀里——可这些玫瑰太多了,已经落了一地。
于是庄园的主人们纷纷披衣而起,或惊喜或疑惧地将玫瑰一朵一朵地收进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