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擅长利用人心。
有栖川看着跌跌撞撞往实验室走去的格雷厄姆,脸上标准的微笑下露出了一角悲悯。
“贪婪之人呀……”
他之所以要赶在游行队伍到达实验室之前逼迫格雷厄姆公开完整染料配方,一是为了尽可能的保全格雷厄姆本人,避免他在愤怒的人群之中惨遭殴打……嗯,其实真的打也不算冤枉他……
毕竟期票可是这个贪婪无度的炼金术师一手操办起来的。
二则是为了让蓝玫瑰的火焰烧到能让上层贵族喊痛的地步,而不是只在平级阶层里互相内斗。当战斗的人们发现问题并不是蓝玫瑰,而是一些从出生时就在压迫他们的事物,这场火焰终将会烈烈燃烧,焚毁牢笼。
哪怕最后熄灭,也将有星点余温残存。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有栖川击了下掌,在衣兜冒出半个头的0077不信任的目光下说:“还有小丽娜呢。”
“给福尔摩斯留的谜题应该足够他们玩了吧……”有栖川沉吟了片刻,脸上假面一般的笑容终于多了一些真实。
“……果然是你在搞鬼啊。”
格雷厄姆铁栅栏一角,传来了幽幽的声音。
有栖川前行的脚步停顿在了半空。虽然没有回头,可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昨日才见过,他在听到第一个单词的时候就已经将这充满杀意的音线与麦考夫对应上。
他没有转身。
“你早就知道那批鸦片被夏沃尔藏在了泰晤士河的废弃下水道之中……却还是假做不知,让我们赶去医院调查暗层。”麦考夫慢条斯理地陈述事实。
“而当我们到达医院时,民众因为拐卖事件将医院围得水泄不通,械斗一触即发……我去调来了苏格兰场的西区警察。”
“而就在西区警力最不足的时候……蓝玫瑰事件突如其来的爆发了。有栖川先生……这些都是您的计划吧。”
唉…还以为能再拖上一个小时。
有栖川叹了口气,脸上挂起了笑容:“真巧啊。”
“我想了很久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麦考夫抬眼,墨蓝色的眼睛盯上了站在格雷厄姆实验室门口的有栖川,“蓝玫瑰,克伦威尔……您似乎是想把旧日带回现在。”
面对着兄弟两人相同的警惕与深究的目光,有栖川轻笑起来:“不用那么隐晦,您的推理十分优秀。”
他诚恳地说:“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面对着警方和民众双重的压力,以及那群地下势力错漏百出的证言,你们仍然推理出了正确的方向,没让他们带进沟里——这真的很了不起。”
“我原本预计你们应该是在一个小时后左右才能解决谜题,现在看来,两位福尔摩斯在一起可真是让人头痛。”
“别拖延时间了。”夏洛克突然出声。
“你在等什么……”
威斯敏特的钟声再一次的响起,清澈而圣洁的金属声回荡在火光四起的伦敦。
看着脸色一下子极为难看的福尔摩斯兄弟,有栖川叹了口气:“如果你们刚刚拦下的不是我,而是格雷厄姆先生就好了。”
“现在,旧日重现。”有栖川弯起了嘴角,“蓝玫瑰落幕。”
“这才是你的目的。”麦考夫脸色铁青:“郁金香和法国大革命。”
“你想过这会让多少人死去吗?你知道这会让英国的政治进入什么样的动荡吗!”
有栖川涉抬了抬礼帽,欠身行礼:“福尔摩斯先生,那只是一朵普通的玫瑰。”
他再次强调:“那只是一朵花。”
“真正的问题从不曾因为你的无视而消弭,痛苦只会一点点的沉淀在这些人的血液中。”
他脸上不再笑,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游离于人群的悲哀与怜悯:“这种浑噩而卑微的一生,这种因血脉而排序的诅咒,您认为这是正确的吗?”
“当你们看见克伦威尔那些人,看见那些可怜的失去性命的女孩们……还有他们那贫困的父母亲人,他们粗粝的手,打满补丁的衣服。”
“当你们看见他们无望地冲击克伦威尔医院时,你们看见的是什么。”
“如果没有你们去调来警察,麦考夫先生,您认为那些民众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他们连克伦威尔医院都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只能缄默死去,只是因为他们无足轻重。”
有栖川用叹息一般的语气说:“旧日?重现的只是他们的挣扎。”
想到这个世界里,法国大革命的幕后黑手是一位福尔摩斯时,有栖川难得真心的感叹了一句:“别再天真了啊,这是战斗,不是游戏。”
“他们愤怒的不正是你们始终不曾正视他们的痛苦吗,贵族阁下。”
“不要转移话题。”麦考夫冷漠无情地打碎了有栖川的蛊惑:“你当初说的可只是揽财,以及带走丽娜。”
夏洛克却陷入了沉默。
“承认吧,麦考夫,这是历史的必然。哪怕不是蓝玫瑰,是绿玫瑰,是紫茶花,是任何一种让民众看到你们荒诞欲望的物品。”有栖川坦然道:“在你们解决了克伦威尔医院案件,腾出警力后,这里的事态很快就会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