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致远有句话没说错,她在面对外人时确实容易局促。在外戴着帷帽还好,若是光明正大露出双目来,但凡超过两位陌生人注视,就会叫她身体紧绷,格外沉默。
她这毛病,稍亲近些的人都能瞧出来,青姨多次劝她出门也是这个缘故。可惜劝不动,南音就盯着自小陪伴长大的几人,多余的竟像一个也不想认识。
温家人来得时辰晚,稍微说几句话就到用晚饭的时辰,刚巧转到膳桌上,谈起话来更自在了。
温子望解释来意,“行止今年在州学结了学业,刚好能参加明年开春的春闱,家里不想他年后奔波,便提前送他入京来,最后几月也好用心看书。我送他来长安,顺路送些布料来京。”
相如端一身书生气,慕致远早有预料,闻言道:“巧了,我也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不知行止表兄预备考哪一科?”
“秀才科。”
这个答案着实叫慕致远惊讶了,秀才科出名的难考,几年都不见得有一人考中,若不是腹中有大学问者,轻易不敢挑战。
但即便如此,这些科目也不是仅凭才华就能考中的。
慕致远有意相问,相如端又真心拿他当家人,没注意到兄长的脸色,不设防地就把自己的事道了个清楚。
原来相如端出世不久就被过继给了相家,虽然同在扬州,但确确实实一直做的是别人家的儿子。两家曾经的旧情不好详说,而这相家的门楣,和温家一介商户可大不相同。
相家祖辈曾出过不世袭的侯爵,后辈为官的也不少,只是子嗣凋零,后来人越来越少,才在长安城没了声响。俗语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相家搬离长安城十多年,如今仍有根基在,而且和中书令郑尽还交情不浅。
相如端说,家中已经把他的文章做成文集,届时让中书令拿他的文集往礼部官员那儿转一圈,谋得才名的同时,春闱也更容易高中。
这不算甚么新奇做法,长安城里但凡家中有点势力的都会这么做。慕致远讶异的是这个表兄能有这番际遇,如此说来,他在相家竟比自己在慕家还要好些,毕竟相家如今就相如端一个儿孙,自然倾全家之力来扶助他。
慕致远的话,除却自身努力读书外,如今只能靠云氏那边帮他打通名声。慕怀林厌屋及乌,十余年来也没有因他是儿子而厚待,若不是他认了云氏作母亲,境况只会和现在的南音差不多。
在大绥,只会读书是没用的。
慕致远心生感慨之际,花厅忽的响起娇俏女声,“家里来了人,阿兄在这待客,怎么也不叫我?”
慕笙月仆婢环绕地入厅,一身华服甚是精美,面上点了流行的梅花妆,因近日定亲的喜气,眉眼间都流淌着春光般,娇艳不可方物。
她径直坐到慕致远身旁,好奇打量温子望俩人,“听说两位是阿兄在温家的兄长,那岂不也是我的表兄?”
唤慕怀林阿兄,在慕家行事如此自然,座上二人立刻明白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