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天际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在眼前,傅时厉负手而立,站在一株水桶粗细的女贞树下看了片刻。
夜幕已悄然降临。
他脸上隐有戾气,眉目之间是一片阴沉。
傅时厉把落九天、琢玉,以及裴石叫入了营帐。
主仆四人一块喝绿豆汤。
因着是用冰鉴保存,绿豆汤里面还飘着浮冰,一碗绿豆汤下腹,整个人从炎暑一下跨越到清爽秋季。
落九天深深吐了口凉气,浑身心舒畅了,对魏子初的好感猛增。
“那魏公子还真是个体面人,心思也甚是周到。用冰鉴储存绿豆汤的法子堪称一绝啊。”
琢玉也附和,“看来,是咱们误会魏公子了。”
裴石喝着绿豆汤,小心瞥了一眼自家将军,然后立刻给落九天、琢玉暗示。
不能因为区区一份绿豆汤就倒戈啊!
落九天与琢玉后知后觉,这才又想到魏公子与将军是情敌关系。
情敌给情敌送绿豆汤?
魏公子这手段也是没谁了。
傅时厉用完一碗绿豆汤,面无表情站起身,吩咐道:“你们三人把这些喝光。喝不光不准走。”
将军的话就是军令。
那就意味着,他们三人若是不喝了一冰鉴的绿豆汤,就要军法处置。
裴石备受委屈。
他又没提及魏公子!
当晚,落九天、琢玉和裴石三人每隔小片刻就要去林中小解一次,这辈子都不想再碰绿豆汤。
暮色四合、夜深人静。
军中鸦雀无声,唯有偶尔巡逻的将士发出的脚步声。
傅时厉逐渐睡了过去,他这人睡意一向很浅,微弱的动静就能把他惊醒。
可今晚不知是怎么了,傅时厉的潜意识里也仿佛察觉到,他陷入了沉睡之中。
据说意志力过分强大之人,甚至可以控制自己的梦境。
但这也只是传言。
傅时厉站在一间满目大红的婚房之中,龙凤火烛摇曳,青鹤瓷九转顶炉里溢出袅袅浮香,他看向床榻上坐着的新娘子。
新娘子手持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可隐约看见精致的轮廓。
无疑,是个美人。
傅时厉没有多想,又仿佛他压根不用多想,本能的走向喜榻。
他的手握住了女子的手,将她面前的菱扇稍稍推开,一张怯弱,却又明媚的小脸呈现在眼前。
女子似是怕他。
但这只是个梦。
傅时厉不需要知道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只需要顺应本能。
饶是新娘子哭得梨花带雨,他也只是附耳笑话她,“真是个没用的娇娇。”
光影重叠,暗香浮动,那个平日里素来沉稳肃重的战神殿下,脱下一身衣袍之后,就像是褪去了一身枷锁,他做回了他原本的自己。
可以肆意狂妄。
亦可风流无度。
他不再是宸王府世子,也不是赵家之后,而是他自己!
傅时厉承认,他过火了,可他难以自控,就像是在沙漠长途跋涉许久的徒行者,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处甘霖。
许久许久……
久到梦里时光飞逝,龙凤火烛燃尽。
傅时厉抬首去看身下人,可不知为何,他眼前的视野愈发昏暗朦胧,他试图去看清的女子的脸,然而,似有一层薄雾挡在他面前。
他只记得女子眉心的嫣红美人痣,以及那处的小黑痣。
……
“别走!”
“你别走!”
傅时厉连唤了两句,语气急切。
蓦然,他睁开了眼,四周漆黑一片,耳畔是营帐外的徐徐风声。
是个梦。
傅时厉从那股难以言表的旖旎之中回过神来,梦中女子的脸莫名其面与苏念安的脸重合了。
幽暗之中,男人一双眼眸发出幽冷的光。
等到那股旖旎之感稍稍压制了下去,傅时厉这才意识到/亵/裤/内的动静。
石楠花的气息弥漫在帐篷内,傅时厉的脸色沉了又沉。
军中有专门浣洗衣物的将士,但傅时厉一想到可能要有人察觉到他的异样,他的脸色就更沉了。
他坐起身来,双足落地,直接下榻。
身上只披着一件雪色中衣,衣襟大剌剌的敞开着,迈着古怪的步子走出了营帐。
今夜是落九天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