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一日,风平浪静,日头已然西沉,甲板上,白日晒了一天的一点子温度被傍晚的凉风一吹便消失殆尽了。
顾知安紧了紧披风,望着仿佛没有尽头的滔滔江水,眉头皱了一天也没松开过,始终觉得不太对。
红缨端着刚煮好的茶过来,“小姐,喝口热茶吧。”
顾知安接过茶碗,微微烫手的温度很舒服,她一时不舍得喝,就这么捧着暖手。
“红缨,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红缨不解,“什么不对劲?”
“你不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吗?”顾知安问。
红缨想了想,点头,“是很顺利,但顺利不好吗?”
顾知安摇头,“不是顺利不好,而是太过顺利,在溧阳侯生了反心,又明知我们带着三十万两银票去江南的前提下,他会这么轻易让我们脱身?”
红缨道:“他远在京都,想必也管不了咱们这里的事吧。”
“话是如此,可他是否真在京都,谁又知道呢?我总觉得,李管事他们暴露的太轻易,我们擒获的也很轻松,好像就是等着我们发现他们的不对劲。”
红缨不解,“目的呢?”
“或许是想以此来麻痹我们,让我们以为危险尽消,放松警惕,他们一定还会再动手,只是不知在何处,在哪里。”顾知安道。
手中的茶碗已经不再烫手,她端起茶碗将大半碗温茶一饮而尽,扭头朝红缨道:“去找楼玉,让他来我舱房议事。”
楼玉赶来时,顾知安已经在磨刀了。
“顾小姐这是做什么?”楼玉一脸疑惑,在顾知安斜对面的软垫上坐下。
顾知安拿过布巾细细擦拭匕首,这匕首无论里外,都很普通,是外头铁匠铺子里随意可买到的货色,需经常磨一磨,保持它的锋利。
“楼队长,咱们从永州出发至此已经一日半,我刚问过新找的船工,照目前的速度,再有一日半就能到钱州,若有人想在路上对我们出手,你觉得对方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动手?”顾知安问。
楼玉一愣,接着面色一肃,“顾小姐何出此言?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顾知安摇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楼玉想了想,道:“若是我,我会在今天夜里子时前后出手突袭,那时是整艘船防卫最为薄弱之时,当然,想要突袭成功并不容易,咱们船上的武卫足有一百多人,寻常匪盗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顾知安擦拭刀刃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楼玉,“若对方不是寻常盗匪呢?且还有内应呢?”
楼玉目光一沉,不再回话,垂目思索起来。
入夜后的风浪要比白天大上一些,甲板上巡逻的护卫逐渐减少,只余了十几人在外头巡着,其余人都回到了舱房里。
待到了亥时,负责巡逻守夜的护卫也都受不住寒回了舱房不再肯出来,整个甲板上除了负责掌舵的那几人外,那些轮休的船工们也悄悄起来了,他们聚集在甲板上,有人张望了一会,随即回身朝船工们打了个手势,船工立马散发,到各自的舱房里取出武器。
李管事这会儿也被救了下来,他狠狠将塞在嘴中的臭布扔在地上,漱了好一会口才停下,喘着粗气道:“狗娘养的,等会那个女的给老子抓活口,老子受的苦,定要让她十倍百倍相偿。”
船行一日,风平浪静,日头已然西沉,甲板上,白日晒了一天的一点子温度被傍晚的凉风一吹便消失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