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那个花店老板跟我一个老师。”
玻璃杯子跟其他的没什么差别,不过杯沿的边儿没那么透明,里面是灌了层银水,谢榕看着杯子笑了笑,他常给人准备惊喜,不过自己倒没那么喜欢,不懂那种把控不住的失控感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他抿了下杯沿,可能有些明白,就像是一顿期待值拉满的大餐和一块偶然得到的蛋糕的差别。
这几天忙得时候多了,谢榕有几天没跟李非联系,其实平常不忙的时候他们也没那么多话可说,他进病房看了看梁天,出来的时候被梁天妈妈喊住塞了个饭盒。
梁天昨天晚上又做了个手术,护士医生没忍心说,其实大家都知道那个小病床上的快乐时光一直在逼近倒计时。
谢榕倚在门上透过玻璃看着梁天,小小一个肉球,昨天身上还插着管子,这会儿吃得开心了倒是比他妈妈还能笑。
他避开眼从兜里掏出来震动的手机,是研究院那姑娘给他发的。
一张照片长图,不重样的主食点心,谢榕认得出来那是阮效玉的手艺,这么些年他吃得似乎比李非还多。
他扒拉两下翻到最后一张,阮效玉跟李非凑得很近,角度问题看不清在做什么。
谢榕呼出口气,锁屏关机,踱步到长椅上,他捏捏眉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疲惫卷得他睁不开眼。
一个小护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见他一脸难言:“小谢医生,你妈妈”她顿了顿直接拉起来谢榕。“你快去看看吧。”
第十九章
谢榕那年十九岁,大二暑假跟着一起去腾山支教,班里同学还惊讶来着,说早知道小谢要去,死也要争取个名额,谢榕笑问是不是拐弯抹角骂他以前不参加班级活动呢?
大学学分对课外活动有要求,但谢榕去支教其实就是心血来潮,说不上什么目的。
腾山很穷,大路都是需要爬坡的陡路,庄子里几百户人家,只有张和杨两个姓氏。支教的学校在腾山半山腰,收着四面村庄的孩子。
谢榕跟同学被安排在一个学校西面的一个大通铺,男女之间只有个粗布帘子隔着,每天抽签去山下取水,也算是苦中作乐。
谢榕教六年级的数学,点名的时候第一个喊了张礼,跟其他小孩儿不太一样,张礼不高,长得却白净,扑闪着睫毛俩眼珠子黑亮亮地看着谢榕,唇红齿白的,谢榕把他当成个小女孩儿。班里小孩儿哄堂大笑,有怪叫的有喊妹妹的,张礼低着头半天憋出来句“我是男的”,声音比一般男孩儿沙哑一些。
谢榕顿了顿,朝他点点头说了句“对不起”,张礼在家排行老二,下面两个弟弟,生得不讨巧,性格硬邦邦地更不如嘴甜的让人喜欢,还有男生女相,在那种封闭落后的地方像是天生的缺陷一般。
因为第一天的失误,谢榕对张礼多了些关注,有时候看他一个人躺在角落里的时候会叫上他一起去吃午饭,时间久了搭话的机会也多了些,他还是话不多,不过偶尔会给谢榕带些东西,一节莲藕一把莲子,在腾山遍地都有的东西,不过却要张礼早起一个小时去摘。
支教快要结束的几天,凌晨闭塞的村子里突然来了辆马车,男人们吵吵嚷嚷地从泥地里抬出来个男孩儿,身上盖着块破布,在山脚下被人强暴了,发现的时候出气比吸气多。
张礼躺在医院里不知死活,村子里的男女只顾着讨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强暴有多么稀奇,比起凶手大家觉得张礼更应该抬不起头,连张家父母都这么想,他们把剩下的孩子关在家里,警察来问嫌疑人,他们只矢口否认张礼被强暴的事实,当发现两张嘴掩不住科学手段下的事实,就跪下来哀求警察,说以后在村民面前没法抬头了。
这事儿不是多么难以理解的,警察见得多了,偏僻的小地方比起发达的大都市没有那么多得禁锢,可没了限制人就会追逐最原始的本性,在这种类似于大宗族的村落里,抬头低头看见的人都是沾亲带故的,脸面的大小决定着生存空间。
其实看热闹的人倒也说不上多坏,他们觉得新奇觉得惊讶,一切的思考遵循着村子里的原则,说出来的话没有恶意,可是没有恶意不代表不伤人。
张家父母被伤了心,所以抛弃了那个让他们丢了脸面的老二,张礼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面前就只有谢榕一个。
他没多说什么,只问了一句话,要跟我走么?
张礼还是闷闷的,满脸的红口子也遮不住眼睛里的木劲儿,半天点点头从枕头下摸出来个纸包递给谢榕,就剩一颗了,你还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