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而驻足,问:“阿越,纯岚……太子妃娘娘在宫里怎么样?”
江明越扶住江明德一臂:“大哥放心,太子妃娘娘一向稳得住。陛下宽仁,也未因此事苛责于两位娘娘。”
江明德叹了几声,仰头看天:“是我不该过重妾室。”
江明越没有对他从前过宠何姨娘的行为再加指责,但也没有劝解什么。
江明德在自己院落门前止步,江明越也不再向前。
江明德低声说:“阿越,这几年陛下一定会大力栽培提拔于你,你要稳住,江家现在全看你了。”
他在昭狱这段日子也想了不少。皇上与皇后娘娘夫妻三十余载,皇后娘娘一向贤德,太子殿下也素无过错,只要皇上不想见国朝动荡,就不会擅行废立。皇上现在所做,无非是削弱太子之势。
东宫妃妾不多,但子嗣不算少,太子妃娘娘却仅有两女,尚无嫡子,而良娣闫氏已有三子。余者吴良媛有一女,冯良媛有一子,皆为宫人出身,极敬太子妃娘娘。闫良娣极得太子宠爱,其父现为工部尚书,太子妃之父获罪,东宫便是嫡弱庶强。
闫家若有野心,即便还愿与江家共进退,只怕也不愿再听从江家,祸患便由此起了。
而在江家内部,若他心胸窄些,见不得幼弟高升,或家风不正,家下人拜高踩低,又是一桩隐患。
还有皇后娘娘嫡出的六殿下年已十六,尚无王妃,七皇子也快到了娶王妃的年纪,焉知皇上不会封高门大户之女为六皇子妃、七皇子妃,与太子殿下争风?
江明德拍了拍江明越的肩膀,令子孙们都各自回房,不必再送,转身独自进了院中。
经过一场牢狱,他却觉得头脑无比清醒了。
可惜,皇上比他年轻几岁。江明德“大逆不道”地想。
他的仕途已经到此为止了。
……
林黛玉在房内等江明越。
他们的大女儿江纯理领着小女儿江纯熠出来堂屋迎接他。
江明越摘了斗篷,把手在火盆上烤暖,才摸了摸女儿们的脸,笑道:“理理和妹妹去玩罢,爹和娘有话说。”
江纯理露出了一个“我懂”的笑,笑嘻嘻地说:“爹娘说完了叫我们,我不会让妹妹瞎闹的。”
江明越对人小鬼大的女儿没办法,瞪她一眼,无奈笑了。
林黛玉手里拿着几本册子,看江明越进了内室也没放下,只抬头问:“大哥怎么样?”
“大哥看得开。”江明越凑到妻子身边,看清她手中拿的是什么,叹道,“这诗集暂时出不了了。”
江家从此要更低调行事。
“我知道。”林黛玉笑道,“出不了就再等两年。或许两年后,我看这些又不好了,还要换呢。”
江明越环住她:“我可能要忙起来了,咱们……大概不能离京了。”
“我知道。”林黛玉放下诗集,和江明越脸贴着脸,“在京里也很好。我也能多孝顺我爹和太太几年。”
“你后悔吗?”江明越把
手轻轻放在她小腹上,“被困在京里,不能肆意行事,更不能施展抱负——”
若当年选的是阿澄,如今天高海阔,何等自在。
“别多想了。”林黛玉笑着捏他的脸,“我选你,是我眼里心里有你,只能看得见你,不为别的。”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明越的两颊飞起薄红。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般,她一表白心迹,他便脸红。
“咳。”江明越转移话题,“今儿孩子闹你了没有?”
林黛玉大度地放过了他,说起腹中怀的这个孩子:“他倒老实,比理理和熠儿乖巧多了,我竟一点儿也不难受。”
她怀胎还不到三个月,小腹尚无起伏,也让江明越看了好半日,才问:“你觉得哪个名字好,选了没有?”
林黛玉便伸手向炕桌上拿过一张纸:“我看‘桢’和‘思’都很好,你看?”
江明越也选不出来:“先放着,还有好几个月呢,慢慢选。”
那页纸上还有十数个字,都是男女皆宜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