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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宣见状悄然迈步走过去,撩起衣袍在他身旁蹲下,在院中风摇树枝的沙沙声中道:“爹,赈灾银一案必有蹊跷。我虽是明哲保身之人,可若有余力,也会尽力查个明白的。”

容正青闭目不语,片刻后才睁开眼:“乱世之中,命贱如草。我一个人是无所谓,却不能把你和你娘害了,此事你还是不沾为好,水太深。”

容宣:“污水已然泼到了身上,不想沾也沾了,总要查个明白的。”

他仍是吃不准对方意欲何为。好奇心也好,别的也罢,那人既然已经发现了容正青的身份,此事便不能善了。

容宣自己找那个乞丐也许有些困难,但如果让姬凡帮忙,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他语罢拍了拍容正青的肩,转身去找容母了。

彼时容母正在屋子里数佛豆。她耳朵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便摸索着从蒲团上站起了身:“是宣儿吗?”

她总是能很清晰的分辨出丈夫和儿子的脚步声。

容宣怕她摔了,连忙上前搀扶:“娘,是我,您眼睛不方便,怎么不坐着休息。”

“无事可做罢了。”

容母对屋内的环境布置已然熟悉。她拉着容宣在桌边落座,不知察觉到什么,试探性问了一句:“姬凡那孩子呢,怎么没跟着你一起来?”

容宣闻言微不可察顿了顿,一时不知该怎么和容母解释他的身份,只能道:“他找到他的家里人了,近日怕是不大得空,改日我再带他来见您吧。”

容母听见姬凡找到了家人,面上不由得见了淡淡的喜悦,关切询问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他家里人对他好吗?”

容宣敛眸,然后慢慢摇头:“不大好。”

容母闻言一顿,随即叹息出声:“我见他性子孤僻,心肠却又不坏,想必是天生的好孩子,后又不知经受什么被磋磨成了这般模样。你若得空,多去看看他,娘知道,他喜欢你同他说话呢。”

容宣闻言来了兴趣,凑上前问道:“娘,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容母却又不说话了。她安静盘着自己手中的佛珠,一颗又一颗,意有所指道:“这世间哪儿有什么事是能藏得滴水不漏的呢,他藏不住,你也不见得能藏住。”

她好似看穿了什么,但并不点破,但情之一字,确实难藏。

容宣莫名有种被人看透心思的尴尬:“娘,我没什么可藏的。”

容母:“这种事本来就藏不住,也不该藏着。娘知道你外间有许多事要办,也不愿妄加猜测,只是莫要违背本心才好。去吧,忙你的去,我早就说过,不必天天来看我。”

她虽喜欢念叨容宣,却从不拘着他一定要在自己面前尽孝,语罢又叮嘱了几句话便让他离开了。

烟年公主与驸马大婚在即,整个京城都跟着热闹了起来,期间却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原来汝陵郡王纳兰春上次挖坟种树之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太皇太后听闻先皇托梦,特意从病中强打起精神,专门传召他入宫问话。

纳兰春只能硬着头皮胡天胡地一通瞎扯,把太皇太后给糊弄了过去,临出宫前还得了一堆赏赐。可谓得了便宜还卖乖。

只是太皇太后病重老糊涂,周帝却不糊涂。尤其柳妃隔三差五便要在跟前抹一回眼泪,哭一哭自家的先祖,周帝便知东临侯府必然还没咽下这口气。

朝廷权术讲究平衡之道,更何况东临侯府的地位举足轻重,周帝免不了要安抚几分。他私下传召东临侯在内阁觐见,特意赏赐了一堆东西以做安抚。

“长宁家的小子不懂事,自幼便是这般混账。不过我朝以孝治天下,既是先皇托梦,连朕也不能干涉,只好委屈爱卿了。朕已命纳兰春于城北亲手栽树千棵,替宗室众人祈福,也算个不大不小的惩戒。”

皇帝屏退了宫婢,内阁一时只有他们两个。

东临侯虽已年近天命,鬓发霜白,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他是军侯,习惯全身披甲,看起来魁梧健壮。他听闻皇帝近乎和稀泥似的一番话,抬手行礼,鳞甲碰撞作响:“陛下既然如此说,微臣自当遵命。只是汝陵郡王以托梦之辞蒙骗君上,实在可恨,只罚他去城北种树未免也太轻了些。”

他是铁了心一定要收拾纳兰春,言辞间难免咄咄逼人。

周帝是懒散闲君,否则也不会丢着偌大的后宫和朝政不管,跑去修仙求道。依他看来,挖了祖坟也不是什么大事,凡人臭皮囊一具留着作甚,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再则纳兰春乃是奉了先帝之命栽树祈福,又是胞妹唯一的独子,小惩大诫也就罢了,还能真的砍杀不成。

周帝思及东临侯府日益权盛猖獗,心中已有不满,闻言皱了皱眉,听不出情绪的道:“怎么,要不要朕命人给爱卿一把锄头,爱卿也去将纳兰家的祖坟挖开如何?”

容宣见状悄然迈步走过去,撩起衣袍在他身旁蹲下,在院中风摇树枝的沙沙声中道:“爹,赈灾银一案必有蹊跷。我虽是明哲保身之人,可若有余力,也会尽力查个明白的。”